「這是最後一間了。」林棋冰站在街道開端的小格子前面,這間店鋪很簡單,是賣炸雞排的攤子。
一股甘梅粉的味道融入林棋冰周圍,她們走了進去,周圍瞬間變成了恐懼之家,但不盡然。
因為整條街道缺失的東西,譬如畫室的畫架和顏料盒,以及奶茶店的封口機,還有禮品店的水晶球雪花擺件,全都亂七八糟地堆放在這最後一間恐懼之家裡。
「這裡什麼都沒有。」林棋冰拉開一隻立式大冰櫃的門,這商用的大傢伙顯然屬於雞排店本身,因為裡面堆疊著數不清的預製雞排半成品。
被不小心踢翻的調料袋子讓她打了個噴嚏,底火的四條腿還是不夠靈活,將一疊用塑料膜和布帶子包裝的畫板碰倒了,那些畫像噼里啪啦地散落下來。
「哎。」林棋冰扶起其中一幅半人高的,發現那竟是次臥女生的畫像。
次臥女生應該是沒學過美術的,因為她房間裡和畫唯一有關的東西就是兩支塗卡用的2B鉛筆。
但這畫像卻十分精妙,十六七歲的次臥女生眉眼清秀,雖然有濃到化不開的壓抑感,但神態捕捉得極其生動。
林棋冰向後翻了幾幅,也全都是次臥女生,全都是十六七歲,但畫風逐漸變了。
並不是從某一流派變成另一個,而是從最開始的清晰精準,變得愈發筆觸生澀,好像倒序見證了一個繪畫者從初學到精通的過程。
但最後的幾幅完全無法入眼,連輪廓形狀都不准了,鼻樑用來回兩道陰影粗暴地表示,嘴巴變成方形,色彩更是混亂,眼白和眼黑顛倒,連簡筆畫都比不過。
最終,林棋冰看到了一副破碎的面容,眼睛長在嘴巴上,嘴巴長在額頭上,兩隻耳朵在同一側,整張臉變成俄羅斯方塊的形狀,周圍布滿線條粗糙的斷肢,如果湊合湊合能拼成一個人。
這是否代表次臥女生的內心徹底崩壞?
可惜這些畫像里沒有一幅是發光的,林棋冰扔下它們,底火剛剛去了衛生間方向。
衛生間裡擺滿了教輔書籍,幾乎摞成了小山。馬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用幾十本英語語法書壘成的坑狀物。
底火正蹲在馬桶側面往裡看。
林棋冰走過去,發現語法書馬桶的背後,那花花綠綠的書脊上,竟粘滿了美紋紙膠帶,一隻只用演草紙疊成的蟑螂被黏在上面,它們用紙搓成的長觸鬚還在顫抖,生動而怪異。
嚯……哪怕是崩壞掉的內心世界,次臥女生還在執著於粘貼蟑螂。
「我們得……快點了。」林棋冰幾乎已經確認,倘若信物真的存在,那它只可能藏在這最後一間「恐懼之家」里。
底火捶了捶蹲麻的四條腿,她終於學會了用兩根舌頭說話,吐字有些不清楚:「廚房……還沒去……」
林棋冰嘆了口氣,廚房實在是個讓人不願踏足的地方,它的餐桌和灶台都是用一種硬厚的卡紙折成的,上面畫滿黑色的粗線條,一團團和一條條連接在一起,但凡盯住超過一秒,就讓人的視野周圍發黑,頭暈噁心。
「笛,迪……底火。」林棋冰終於想起了對方的名字,這對現在的她來說有些困難,「你……你看那是什麼?」
林棋冰抬起短得如同蠶蛹的食指,指向底火的腳邊,兩人看去又同時一愣。
底火腳邊蠕動著一個怪異的東西,像是一團被放大百倍的肉色毛線,但線條並不均勻,很多條的中段都凸起了一個錐形小尖端。
林棋冰忍住嘔吐的欲望,她發現那是人的胳膊肘。
難道又是次臥女生的內心崩壞嗎?幾十上百條人的手臂纏扭在一起?
不,不對。
林棋冰走過去一點,在無數胳膊肘的縫隙中對上了一張臉,她認得那張臉,是錢默東的另一位部下。
原來最早進入這段夢境碎片的不是底火也不是她,而是這個倒霉的男主播,他的崩壞程度已經達到了極點,完全沒有人類的形狀了。
底火也艱難地認出了對方,微微睜大眼睛,但或許是礙於林棋冰的存在,那個男性叛逃互助者並沒有直接和底火相認,又或許他自己也不知道底火是錢默東一方的人。
「唔唔……唔唔……」這人已經不會說話了,只是求助地看向林棋冰。
找到發光信物,這段夢境碎片中的事才能結束。
林棋冰確認對方尚存生命體徵後,底火也在她背後站起身,她的四條腿站得很穩當,淡淡道:「找……吧……」
最後的線索就在廚房,那個千手倒霉蛋不斷晃蕩著眼珠,朝一個容易忽略的方向,像是在對林棋冰暗示什麼。
林棋冰看過去,那裡是平平無奇的一隻柜子,打開後,裡面藏著一些老舊的鍋碗瓢盆,舊抹布,還有天然氣閥門之類的東西。
「點火?」林棋冰看了一眼紙折的灶台。
那個千手倒霉蛋拼命眨眼,表示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