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意識到,這是小然腦海深處的回憶,是對方的嬰幼兒時期。
難道即便是如此孤冷的人生,也會存在很溫暖的片段嗎?
林棋冰縱身躲開血鰓的下一次劈砍,嬰兒的咯咯笑聲在黑暗中迴蕩,只是越來越遙遠,讓人心中泛起愉悅和惆悵的感覺。
「你在羨慕什麼?」血色魚鰓帶起的疾風吹過林棋冰的衣擺,她右拳揮出,其上包裹的厚厚棘刺擊中了一團類似腹部的柔韌軀體,她聽見了血色魚鰓的悶哼聲,但嘲笑沒有停止,「那種無聊的庸人的生活,也值得被你這樣的人放在眼裡嗎?你還真是變了。」
林棋冰返身踹了血鰓一腳,借力更快速地向下墜去,又一段發著光的回憶碎片經過了她。
這次的回憶和上一段相隔很遠,邏輯上也無聯繫,主角是大約三十歲的小然,穿著一身古古板板的正裝,站在會議室里接受領導和同事們的鼓掌。
受到表彰了啊。林棋冰挑了下眉,望向小然那張略帶羞澀,但喜悅非常的面孔。
毫無疑問,這些回憶都是失散在歲月中的,或早或晚地被小然忘記,尤其是她後來還患了阿爾茲海默症。
但事實上,發生過的這些片段,都保留在潛意識中,雖然不會再被想起,但它們依然存在。
林棋冰的下墜還在繼續,她和血鰓分開了,互相找不到形影,雙向的死斗也就被迫終止。
第三段和第四段回憶不算很有趣,但稱得上溫暖,分別是中年小然站在小孩書桌旁,被輔導作業的小孩看起來笨笨的,因為被吼了兩句而抽噎著,小然面色煩躁,但當小孩翕動著鼻孔吹出個大鼻涕泡時,母子兩人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第四段又跳躍回了小然的青春時代,她和另一個女孩背著書包在那條街上閒逛,那天似乎剛下了雨,兩人提著褲腿,小心翼翼地踩過水坑邊緣,用鞋尖推動一片漂浮的落葉,她們的臉上都是快活。
一段段回憶在林棋冰眼前滑過,雖然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但這些算得上快樂的事情,卻全然不因後來的慘澹而失色,就像那種結局不太好的電視劇,它前半部分的華彩總會吸引人多看幾眼。
林棋冰徹底和血色魚鰓失去了聯繫,她看見童年的小然捂著耳朵圍觀放鞭炮,二十多歲的小然下班和同事打一把傘去趕地鐵,五十多歲的小然在孩子婚禮後疲憊地睡著,六七十歲的小然翻開一本相冊,那頁是她兒時的合影,恐懼之家的母親和父親,還有顯然剛被訓哭過的眼睛紅紅的她。
看相冊的小然的眼睛在哭,然而嘴角在笑。
但或許由於年紀太大了,她只有笑紋而無有眼淚。
林棋冰仿佛被擊中了,她一下子明白了一個問題,除去悲傷、暴力和仇恨之類的部分,再拋卻明顯的喜悅和愛,剩下大部分的事都是中性的。它們有意義。
而小然懷念的也不是被規訓和打罵,而是曾經活過的她自己。
長時間的墜落,讓林棋冰感到仿佛漂浮在原地,那些掠過的幻影已然不再出現。哪怕是在小然的潛意識深處,保存的回憶也沒那麼多了。
「滴——滴——滴——」
那種落雨般的滴答聲還在繼續,像是宣告命運的節拍。
林棋冰忽然感覺自己站在了一片實地上,很柔軟,像被腦液浸濕的沙灘。
「滴——滴——滴——」
腳邊有一枚亮晶晶的小東西,它在發光。
林棋冰把它撿起來,是一枚鑰匙,和恐懼之家的鑰匙一模一樣,但鑰匙柄很光滑,沒有那牙印。
碰到鑰匙的瞬間,林棋冰面前浮現出一道人影,形容狼狽,是老婦人小然,她面貌蒼老但眼神年輕,站在恐懼之家的大門外,如夢初醒般,那把鑰匙被顫抖的雙手放在嘴邊。
她在齧咬,像那種測驗純金的土方法,只不過她想證實的是,是否真的回了家。
一個牙印凹刻進鑰匙中。
「滴——滴——滴——」
隨即畫面開始倒放,牙齒撤離的瞬間鑰匙變回平整,驚醒的老婦人閉上眼睛躺了回去,遺像和香爐消失但爭吵聲重新響起,繩圈絞索自動解了套,節目女主持人微笑著收回第一條新聞,餃子從鍋中跳出來,沸騰的水流回水龍頭, 2006年的新春煙花縮回地面,夜空寧靜。
今天永遠是除夕,而小然永遠年輕。
生命回歸於死亡,死亡回歸於一切尚未發生。
世界是一條多麼美麗的銜尾蛇。
林棋冰劇烈地呼吸著,直起腰,身後卻驟然掠過一道黑影,血鰓出現在她半步開外,直以肘擊林棋冰的後頸,被她擦著邊躲開,他露出一個殘酷的笑容:「交出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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