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人的是,梳子被畫就的一瞬間,梔子手中的板梳開始顫抖,它有厚厚的氣囊墊,現在如氣球一樣膨脹,整個變成圓形,宛如被寄生蟲填滿的昆蟲肚腹,下一秒,無數細小的東西從無數個緻密孔洞中迸出。
梳子的氣墊里有東西,它們是紅褐色的。
血瘟,更多的血瘟。
想到自己曾反覆把這板梳舉上頭頂,梔子「咦惹」了一聲,刀尖劃破手背,無形絲線沒入自己的肌理毛孔,試圖進行全方位的清潔,她問:「還有人需要嗎?」
那些血瘟如同飛行在空中的蟲癭,自動散落,鋪在地上,一行紅褐色的腳印在眾人眼前浮現。
腳印是動態的,在空氣中微微浮動,顯現出一個前行的路徑,他們最終跟著腳印來到一處已去過的衛生間。
機場衛生間的鏡子很寬很大,能將八個人都框在裡面,而腳印在鏡子前開始變得凌亂,顯示出主人跌跌撞撞的動作,最終好像有人跌倒在地。
「我有一點感應了,但不多。」梔子說。
系統的聲音響起:「請相應主播進行《死債》創作,特別提醒,請在現實世界和幻境同時完成畫作。」
林棋冰等人愣住了,現實世界?現實世界他們根本出不去校園,更到不了機場。
而且同時又是怎麼個同時法?
林棋冰數了數從油畫車裡帶出來的畫布,還剩兩張。
梔子舉著梳子不知是否該開始動作,這個油畫的機場衛生間顯然不是「現實」,那麼要怎麼辦呢?
眾人看向林棋冰,林棋冰卻問了個他們答不上來的問題:「為什麼會有血瘟?」
對啊,油畫機場世界裡,為什麼會有血瘟?
有血瘟很正常,近期連續死人就容易形成血瘟。但血瘟為何偏偏是腳印的形態,顯示出艾米麗的前行路線?
林棋冰拍了下闡鳶,說:「麻煩繼續畫吧,畫一幅……行政樓禮堂化妝間的梳妝檯。」
「為什麼?」胡九萬沒明白。
李再扶了下眼鏡,「畫出來的梳妝檯,不算是現實世界吧。」
闡鳶依言揮動畫筆,他們都在劇本中暫時被賦予了繪畫技能,化妝間梳妝檯的場景很快出現在畫布上。
林棋冰搬動畫板,讓化妝間油畫和面前的機場鏡子對照在一起,形成一對夾角面,說:「梔子開始梳頭,闡鳶按我說的繼續往下畫。」
闡鳶一歪頭,用飄忽的目光表達了疑惑。
「畫梔子的動作,但別畫臉,隨著她在機場鏡子前的動作,你逐步畫一個在梳妝檯前梳頭的人影。」林棋冰沒有解釋,直接說。
眾人雖然不懂,但按照林棋冰的話開始行動,怪異的場面正在發生,梔子在照雙重鏡子,一個是機場鏡子裡油畫人似的自己,正在梳頭。
另一個是畫布上梳妝檯前的「自己」,也正在梳頭。
三者動作同步,這裡瞬間被一種陰冷的氣氛籠罩,侯志倒抽涼氣,小聲說:「我明白了!其實系統的意思,就是讓我們同時影響兩個世界,這兩個世界的分別不是說油畫或非油畫,而是艾米麗眼中的幻境和真實!」
林棋冰點點頭:「是這樣的。」
如她預料般,在闡鳶的「鏡像畫」完成過半後,梔子一手持梳,另一條胳膊不受控制地向旁側聳起,手抓一支畫筆,在屬於她個人的那張畫板上飛速塗抹起來。
梔子畫了一幅很奇妙的畫。
她首先在四邊塗出機場衛生間的輪廓,包括蒼白的燈光,方正的鏡子,淋滿水珠的洗手台,以及門外遙遠的落地窗和停機坪,雪白的機翼露出一個尖尖。
有種即將逃出生天的希望感。
然後梔子開始畫自己——或者說艾米麗,總之是一個長發的女性人影,側握住自己的長髮,用板梳貼著頭皮往下梳。
髮膠板結在發頂的反光感被很好地表現出來了。
就在落成場景和人物後,梔子的筆觸沒有停,她的筆刷出現了一團厚厚的紅褐色顏料,並在周圍人來不及阻止的驚呼t聲中,直接砸在畫面中央。
畫面被毀了!
正當眾人躊躇抓狂,林棋冰福至心靈,抓住闡鳶的胳膊,奪過他的畫筆,在闡鳶的第二幅專門描繪梳妝檯的畫作中,又添了一隻梳子。
同樣的梳子,既出現在機場畫作中,又出現在學校梳妝檯的畫作中。
林棋冰想了想,蘸取鮮紅色的顏料,輕撣在梳妝檯那把板梳上,星星點點,像極了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