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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寫一群魔法師騎著掃把在馬車壁上撞出一片新天地;

她寫一隻猴一頭豬一條河妖與一位和尚去西天求真經;

她寫普通人誤入藩國的蒸汽朋克世界一步步成為真神;

京城大大小小的茶館,但凡有人在說書,那麼極有可能是在說我姐姐寫的書。

她的故事是那樣天馬行空,有的戛然而止,叫太監,有的再不更新,叫天坑。

這無傷大雅,天才總有一些小小的怪癖,這反會讓許多人覺得她單純不做作。

我捏著報的指尖因過於用力而微微泛白,不可思議,她的一切超出我的認知。

瞧她平日在我眼前囂張跋扈的模樣,我本以為她是個頭腦淺薄的蠢貨,不想是有真本事。

一個人的精力有限,在專長上只能從一而終,就像我學舞,其他就稍遜一些,她卻不是。

她什麼都會,什麼都懂,簡直不像人,以天才來稱呼她並不恰當,因為她全能得近乎神。

詭譎、恐怖、不合常理。她長成一個巨大的陰影,將昔日屬於我的光彩吞噬殆盡。

新的說法甚囂塵上:白璧無瑕,未免過於不近人情。白璧微瑕,那才是真的漂亮。

我萬萬沒想到,那顆痣,會是推她邁向「京城第一美人」這個名號的最後一雙手。

三月後,當我再赴尚書家中的賞菊宴時,我姐姐身側已擠滿了討論劇情的人。

我孑然一身,默默端坐在亭中,故作平靜地探出身子,給池塘的錦鯉餵魚食。

她在人群中朝我遠遠地投來一瞥,詭笑著張了張口,我讀出了她無聲的挑釁。

我、贏、了。

她贏了。她用三個月贏過我的十年,我面上雲淡風輕,心裡早已恨恨地磨起了牙。

我不知道她繞開我的視線,在私下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但我能覺察昔日好友的生疏,我爹對我的厭煩,不過短短數日,我身邊的人、全天下的人,似乎都成了只會圍著她打轉的捧哏。

與我相熟的李家千金過來瞧我餵魚,在我身後來回踱了幾步,期期艾艾道:「江淮南,你可否替我牽個線,帶我見見你的姐姐。她的偵探推理小說,我才讀了一半,就被我娘給截胡了。」

我不由得覺得好笑:「妙語,上回才去你家剪紙,你還叫我淮南妹妹,如今只是江淮南?」

「好妹妹,幫我問問,京中真買不到第二本了,全都賣光了,你就幫我去問問她,好嗎?」

我面上帶笑:「小李姐姐,那你可找錯人了。你親自去問她要,比叫我去討要容易多了。」

她不願意放棄,仍央我好一陣,此事明顯吃力不討好,我又婉拒了幾句,她的面色當即變得難看起來,皺著眉甩袖而去,不忘嘀咕道:「怨不得她在那話本里……」

我姐姐在話本里做什麼?但那後半句話,已被喧鬧的人群聲掩蓋過去。

衛長風本在遠處說話,瞧見了我就要上來討嫌,卻在半路被陸然攔下。

對方勾著他的脖頸:「衛小公子,你老找淮南做什麼?你心悅她?」

衛長風挑挑眉毛:「陸大少爺,你老找我做什麼?你有龍陽之好?」

於是,滿堂揶揄的鬨笑與陸然氣急敗壞的叫喊,塞滿了我疼痛的腦殼。

我姐姐伺機出來打圓場,又有幾個公子小姐,央她趕快把結局寫出來。

菊沒賞成,悶氣倒生了一遭,真是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越想越氣。

我無心應付別人,只想著我姐姐,真不知她給人灌了什麼迷魂湯,全把人拐跑了。

回府之後,我取了幾吊錢,讓桂花抬價去買書,小妮子傍晚便抱著我要的書回來。

她帶了一枝桂花來,說有棵笨桂樹花開得早,香氣撲鼻,她便折了一支給我瞧瞧。

我把這支桂花擱在櫃中薰香,佯怒去點她的額頭:「這麼晚回來,原是繞路去賞花!」

桂花才十四歲,玩性大也是應該的,反而上來同我撒嬌:「小姐,得空了一起去嘛。」

哪兒有那閒工夫。我並不作答,只是把這些書整整齊齊地碼在櫃裡,逐一翻找起來。

十一

合上書時,正是深夜。

我可沒閒情去細品我姐姐的大作,一目十行地翻看,總算找著李妙語提及的那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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