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乎以光速打開包掏出手機,是微信每天準時發來的記帳日報。
好不容易上揚的情緒又一點點蔫下來,像垂下頭的花。
「趙雪妮,我們到了。」楚寒取下墨鏡,及時將車停在湖邊。荒草地的中央有一面結著冰的湖,幾個男男女女站在冰面上聊天,旁邊有幾輛車。
她見楚寒從後備箱取出魚竿,瞪大眼睛。
「咋的,沒見過愛釣魚的富二代啊?」楚寒笑笑,把釣竿給她,自己拿著用來鑿冰的笊籬,「一會兒冰釣,你想往哪兒放鉤,我就往哪兒破冰。」
相當於把豐收的樂趣全交給她。
趙雪妮可從沒在許漠那兒得到過這種待遇,自然樂得同意。
湖邊那幾個人也是楚寒朋友,一群人都很會玩,又是往冰湖裡扔炸|彈又是鑿冰窩,女孩們捂著耳朵躲得遠遠的,他們一招手,她們再跑過來,只負責下鉤,沒一會兒就釣上滿滿一桶活蹦亂跳的魚。
「天快黑了,晚上回廠里燒烤吧。」楚寒拎著魚桶對朋友們說。大家都沒意見,兩兩成對上了各自的車。趙雪妮才發現,除了她和楚寒,剩下那三男三女都像情侶。可反過來想,其他人或許也誤會她和楚寒……
「想啥呢趙雪妮。」楚寒系安全帶時看她一眼,「今天一天沒看手機了吧。」
趙雪妮恍然一瞬,要不是楚寒提醒,她真的忘記了許漠。
只要她全心全意專注自己,許漠找不找她說話,回不回她消息,似乎真的沒那麼重要。
要不怎麼說異地戀的情侶容易漸行漸遠,沒了面對面的相處和羈絆,僅憑微信上的文字關懷,就像隔著一層紗,怎麼也觸不到薄紗那邊真正的他。
可難道,她和許漠互相喜歡七年,最後就要這樣潦草地從彼此生命中淡去。
暮色蒼茫的黃昏里,趙雪妮沒來由地打了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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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神經內科走廊。
「可以這麼說,患者現在的記憶停留在十二年前,她之所以會患健忘症,最大癥結源自十二年前的創傷事件。」
醫生對許漠語重心長,「許先生,我們經過專家會診得出的一致結論是,您母親的病情並非無藥可救,只要解開她心中的結,再輔佐藥物治療,她也許會慢慢記得你。」
醫生給出一系列詳細的治療方案。
謝過醫生,許漠雙手垂在腿邊,緊攥成拳。春夜寒涼,月光瀉到窗台上,為他清瘦的身影添染幾分寂寥。
許漠點了根煙,雙臂搭上走廊欄杆,身軀微彎,看著夜色中的上海。
燈火萬家,可沒有一盞燈為他而亮。
——不。
其實有那麼一盞燈,遠在八千里外的北國盡頭,宛如夜航行船,對岸亮起一束綠光,他伸出手,穿越層層霧氣,指尖觸摸到那光點,就是他的希望。
菸絲燃燒,在寂靜的夜晚噝噝作響。
許漠摸出手機,最後一條留言是她的叮囑。
昨晚正要回復她,病床上的母親突然爆發尖叫,嚇得許漠差點沒把手機扔了,喊來幾個護士合力壓制住母親。母親扯著他的衣服哭著喊他志文,他哪兒也不能去,陪在床邊安撫到凌晨,筋疲力盡回到公寓時,距離趙雪妮發微信已經過去七個小時。
許漠站在公寓陽台抽了很久的煙,想直接給趙雪妮打電話,想聽聽她的聲音。
看了眼時間,還是忍住。
他也不知自己失眠到幾點,在沙發上湊合了一晚,兩眼一睜,新的一天,趙雪妮破天荒地沒有給他說早安,後面往往跟著一個小太陽。
這麼一僵持,無形的高牆就豎了起來。
他可以主動,但主動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