詢問安否。
但不知道為何,在記憶深處,他隱約記得老翁所站立的地方應該是一個笑意盈盈的女子,梳著簡單的單螺髻。
而於長袖羅衫外,是藍色的袒領半臂。
紅黃羅間裙將其身體修飾得更為修長。
羅裙曳地,翹頭履聳立。
那件對鳥紋腰裙也因寬博,輕輕飄蕩。
在其身後還低頭拱立著數婢,左右分列成兩行。
見到甬道來人,她高興出聲:「阿兄。」
出行歸來的李聞道略擰眉:「為何站在此?」
「阿兄不喜歡嗎?」
欲要奔赴過去的褚清思忽然停下,站在原地不動,很認真的詢問,似乎只要對方頷首,她就再也不會如此行事。
李聞道走至女子身前,朝她伸出手。
褚清思將右掌交給他,任由其帶著自己走上庭階,從堂前簾廡下步入寬敞的堂上,然後直走,在北面踞坐於同一張坐席之上。
二人共用一案。
左右也將銅盆等盥洗器物放在案上。
李聞道伸手入湯,試了下溫度,隨即握著女子的手一併沒入熱湯中,微微垂下眼帘,語氣中含有對她的無可奈何:「你剛大病,身體還未痊癒。」
褚清思微涼的手心在湯中漸漸變熱:「我已經無恙。」
兩載前父兄離世,她曾因此垂死。
男子抬起眼,眸中黑沉一片,死寂的恍若萬物不生,然嗓音清潤:「若泱泱再出事,阿兄也已經毫無辦法,只好追隨泱泱去找崔夫人。」
其眼中的果斷及幽深,在告訴她這並非是玩笑。
褚清思神色當下變得嚴肅:「阿兄?」
李聞道將手從熱湯中拿出,還帶著水跡的手指落在其左頰,緩緩朝女子俯身,步步逼近,薄唇最後落在有淡淡藥石味道的軟肉之上。
但他在咬,而非是往日的舔.吮。
彷佛要二人的血肉交融才會罷休。
他說:「所以泱泱絕不可以離開。」
侍婢低著頭跪侍在堂上兩側,聽見郎君與娘子的親密之舉,依然神色自若。
褚清思以雙手用力抓住男子深黑色的缺胯袍,在得以喘息的時候,堅定回應:「我不會離開阿兄的。」
自她大病醒寤以後,男子就始終毫不避諱的與她說著若自己死去,他也會自殺相隨。
而這樣的言語,他說了很多次。
似是要從她口中一遍遍的確認自己不會離開他這件事情。
所以。
她不敢死。
因為阿兄還在盛年,不應該死。
李聞道終於滿足而笑,動作變得輕柔,隨後彎腰將人抱回居室。
數日不見,褚清思也乖順的趴在男子胸膛中,開始向身邊之人訴說著家中所發生的諸事:「翁翁前日不聽我的話,前往龍門山去看阿兄為君舅所開鑿的石窟,在徒步上山的時候不幸摔倒,導致右足留有傷殘,需要休養多日,不便行走。」
她無奈嘆息,隨後又囅然而笑。
「翁翁的性情真是愈發頑固了。」
「人至暮年是不是都會這樣?」
「不過我覺得很高興。」
她已經沒有父母長兄。
男子也於多年前失去阿爺,雖然與裴娘子及那位小妹已經有往來,但她們都遠在鄯州,在那裡有自己的事業與生活,不願來洛陽、長安兩地定居。
而如今家中的翁翁卻使她能夠享受到事親、敬親之樂。
言畢,褚清思仰頭問男子:「阿兄可要先去沐浴?」
但隨即,耳畔出現的卻是老翁關懷的聲音。
「郎君此去長安,可還安然?」
數日前,男子奉女皇之命去往長安。
李聞道收回視線,頷了頷首:「安。」
此次去長安所為的是天狩二年的趙王李憫、駙馬婁罡的謀逆一案。
他們及其家人皆在去歲六月就已伏誅,衡山公主雖然也已在高宗之前就已經離世,並陪葬於太宗陵墓,但女皇仍堅持要將其墓毀去。
而此事尚未徹底結束。
因為還有被幽禁在高宗陵墓之中的魯王李芳。
只是妖僧之案的突然發生,使得女皇被迫分心去處置玉陽公主其羽翼。
如今天下已經日漸變得安寧。
女皇再次對魯王動殺氣。
他身為秋官侍郎,有審察之責。
但高宗陵墓在長安四周。
所以只能驅馳前往去訊問。
隨行的還有周俊、張斂二人。
男子大步邁步上階,走到堂上。
他忽然出聲道:「翁翁去龍門山也要注意安全。」
前面顱中所現皆是昔日夢過的狀況,大約是數載來的執念所致,才會頻繁夢見與女子相關之事,還盡數都是成昏以後的事情。
但在長安時。
他所夢開始有所改變。
那是裴娘子驅車在渭水平原阻攔女子之後所發生的事情。
陸翁怔住,然後和藹一笑:「仆多謝郎君眷顧。」
李聞道屈腿在案後坐下,垂眸的同時,出聲命令:「遣人預備熱湯,我要沐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