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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臂隱匿於石窟的少年眼疾的發覺到沙漠中的異樣,出聲提醒:「阿姊,有人在向你伏拜,好像是一支西域的商隊。」

女子向遠處沙漠看去,衣服異於大周的數人連同駱駝畜產伏拜的姿態,有如都臥在黃沙之中,顏色鮮麗。

然她的一雙淺褐的清眸卻毫無波瀾:「他們是在拜神佛。」

前秦的時候,因有名僧路過這裡,看見此地有金光,遂開窟造像,隨著與西域通商,荒涼之地逐漸繁盛,不僅是佛僧及附近的佛寺,連帝王貴族、當地軍官也皆在此開窟,於是成為朝拜之地。

那支商隊大約都是來自西域中以佛治國的王朝。

在石窟內望著壁畫而起舞的女童聞言,喜悅地跑出來,疑惑發問:「但阿姊...觀音不就是神佛嗎?」

女子則始終都從容自若,抬手將白紗挽起,放置於皂帽之上,然後繼續認真的觀察著面前在山體中鑿出的佛像,輕聲笑道:「觀音自然是,但我不是。」

此處的佛像與其餘石窟皆不同,它彷佛從壁內生長而出,只雕鑿出一半。

女童急了,圓圓的眼中含著眼淚,似乎已經快要悲傷的哭出來:「可阿姊你就是觀音啊!」

見小妹對阿姊如此無禮,少年逐字厲聲道:「陸、淺!不可向阿姊高聲說話。」

褚清思看著為此而憤怒焦灼的孩童,暫停看佛像之舉,而是往前邁了幾步,抬手撫著她梳有雙髻的頭頂,歪頭一笑:「嗯我是觀音。」

陸深、陸淺兄妹二人及其家人因為她的預兆之言,從那場四年前的地動中存活下來,所以他們與所有冀州的百姓一樣,在心中篤信她就是那尊該於佛寺中享萬民香火的觀音。

而地動時,陸淺僅兩歲,在成長的四年之中,父母又對她講了無數遍他們一家是如何活下來的故事,故而更為堅信。

但近幾年因瓜州、鄯州及安西的邊境戰亂,人口驟然減少,為保證沿邊屯田及農業的自足,所以朝廷鼓勵百姓往隴右道遷徙,而少年是兩年前跟隨家人從冀州遷徙至沙州的。

兩年前,她就在冀州監督營建天聖寺。

離開的時候,剛好遇見他們被賊寇所盜,便與其同行。

只是不到一月就分別了。

直至半年前她來沙州才又相遇,且屋舍還相鄰,相處久了便也都喚她阿姊,常常會跟隨她來這裡監督造佛。

穿著粉色袒領上襦的陸淺頃刻就笑開,眼淚則早被烈日所曬乾。

遠處的武官也在此時大步走來。

褚清思轉身,有所思的看著商隊:「尉遲校尉來的剛好,你遣幾人去援助一下那支商隊,若他們不急著離開,便讓他們隨我們一道先回城池中。」

一旦被細沙掩埋,那些商物就極難被拿出。

尉遲湛循著女子的目光看去,拱手應道:「是。」

而後徑直轉身,諳練的去喊自己所統的玄甲武士,因為奉女皇之命侍從女子身側的三年裡,諸如此類的事情已經做過無數。

少年為此感到不解,語氣愈益急切:「此處或會有寇賊伏擊,阿姊為何還要分散兵力去幫他們,若他們就是寇賊呢?」

陸深已經十四歲,比起六歲的陸淺還無比篤信女子就是觀音而言,他心中雖依然很感激阿姊,但許久之前便不再信觀音誕生這種荒謬之言。

因為她是從洛陽來的,所奉的是女皇之命。

只是在近半載的相處中,阿姊常常會突然流淚,即使很快就會擦去,可自己早已於無意間偷偷看到過很多次。

有次被陸淺看到,她跑去詢問阿娘為何。

阿娘說,那是因為觀音看到了眾生的苦難。

於是父母及小妹也愈益相信女子是觀音誕生。

褚清思看著壁上所寫的造像記書有:天聖元年及冀州,神情也變得恍然:「能助則助,何況他們還拜了我,如此虔誠之人也不會是寇賊。」

她終於明白為何這尊佛像有幾分類自己,這是冀州刺史及治下百姓贊助數萬錢為她所造的像。

銅製刀鞘擊在明光甲上的聲音逐漸趨近。

右手始終緊緊握著腰間佩刀的尉遲湛來到女子面前才離手,低頭行禮:「褚才人[1],他們說自己剛從河西而來,要趕在天黑之前就出陽關,所以不與我們回去。」

褚清思聞言望天,沉默良久,然後神色變得嚴肅,果斷道:「必須讓他們跟隨我們回去,命工匠也先回城,此地將有更大的沙暴。」

陸深知道阿姊通曉很多,觀天象就是其中之一:「阿姊,我去!」

褚清思望著少年微笑頷首。

見陸深率先跑去告知那群還在石窟中的工匠,尉遲湛也迅速乘馬朝尚未走遠的商隊馳去。

褚清思抬手,將帽檐上的白紗拂落,隨後含笑看向年幼的陸淺:「小淺,我們該回去了。」

陸淺點點頭,聽話的把手遞給女子。

發覺工匠及商隊都開始往沙州城邑移動,褚清思將陸淺抱上馬,隨後也翻身坐在馬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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