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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某日黃昏,因難以趕到二十里之外的驛館,又再次在水源附近安營。

褚清思所乘坐馬車的帷裳才終於有所浮動,但因為一日都未下車,即使不是跪坐,而是用最舒適的各類姿勢坐臥,可關節肌肉未能屈伸,血液難以疏通,身體也早已變僵。

一起,便再難繼續動作。

陸深見狀,率先從另一駕車中跳下,疾步至車前。

望著眼前所出現的手臂,褚清思將右手置於其上,五指稍稍用力以握之,然後借力起身,彎腰從帷裳後出來,果斷跳下車。

陸深隨即收回手,轉身去拿水囊,又舉起朝女子揚了揚手:「阿姊先去,我去裝些能夠飲用的水。」

急需散步來緩解身體酸痛的褚清思聞言,朝少年邁步:「小深,我與你一起去。」

陸深於原地停下。

隨即二人倂肩而行。

在看到那條汩汩流淌的赤河後,少年當下就朝著河邊跑去。

褚清思也走至陸深以右,位於他下游的方向,及至相隔四五尺以保證不會影響飲水才屈身下去,伸手入水,輕輕拂動,感受著一日中少有的清涼。

這是祁連

天山所融化的雪水。

與此同時,她又抬起頭,出於習慣的看向四周地形。

赤河所流向的方位是沙州那邊,在後段要經過一個沙漠。

但此處卻依然還是覆滿茵茵綠草的原野。

「泱泱。」

褚清思循聲轉頭,乘勢從河邊站起:「宇文阿兄。」

拿著水囊大步邁來的宇文勁也未曾急著去裝水,而是走至女子身邊,目光朝安營之地望去:「這些時日,他可有來找你?」

他身為將領,有衛戍長官之責。

不能時常在女子身旁。

褚清思搖頭。

數日來,男子從容如常,彷佛隊伍中便沒有自己的存在,且他是洛陽而來的天子近臣,不論是乘馬或是乘車都在行軍前面。

她與尉遲湛所率的玄甲武士則是跟隨在後。

在自己的命令之下,還有意間隔數尺,幾乎少有會面。

可自從牧場的事情發生以後,宇文勁十分確信那人必是有所圖:「那泱泱是否知道他意欲何為?」

二人之間曾比任何人都要親密,卜、數及經典都皆是男子所教導,心中所想也應有所共通。

褚清思繼續搖頭。

她也猜不到男子所想。

若是從前,早在自己出現在牧場宮室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會有所舉動。

可如今卻讓她開始懷疑..或許他們都想錯了。

那日少年並不是男子命令逮捕的。

而在他們談話間,疾風卒至。

沙礫飄揚的讓人毫無防備。

眼中也被異物侵入,褚清思迅速低頭眨眼,想要用何物來遮擋的時候,恍然想起帷帽被自己遺留在車中。

於是她只好眯著眼睛,伸手將右端被掖入腰裙的藍色披帛,然後將足有兩尺寬的披帛盡數展開,效仿西域的婦女將發頂覆住以擋風沙,再把垂下的左端繞向身後,長頸也被遮蔽在絹帛之下。

隨後,又用抬手將藍帛拉起,遮住口鼻。

慶幸的是大風很快便消弭。

褚清思若有所思地低下頭,兩指互相摩挲,那層薄薄的沙塵便於指腹聚起。

這是沙漠的黃沙。

在野草茂盛的原野不會出現。

宇文勁放下遮眼的手臂,見女子深思,遂抬手指向前方為其解惑:「我們已在赤河的後段,沙漠就在不遠處,距此不過數里。」

褚清思頷了頷首,而後彎腰將手指浸入河水中:「但若是要回安西都護府不需要經過沙漠。」

宇文勁也同時屈膝跪地,皮囊在水裡發出咕咚聲,其中還有人聲:「黎明出發時我就已發覺異樣,但去問高都護..他也只說我們此行去龜茲,不回安西都護府。」

褚清思垂下眼眸,視線落在河面:「可為何之前不去?」

自牧場出發去大宛的商路是從漢朝就開闢的,所以會經過龜茲,但他們卻未走那條商路,繞道而馳。

那時她就開始好奇,畢竟安西四鎮是西域最重要的城邑所在,必然在巡行之中。

宇文勁忽緘口,頭顱抬起,以跪姿看了眼女子,復又專心看著河中:「是他的命令,高都護也不知道為何。」

褚清思不再言,當下就明白剛才那一眼是出於何意,沉默著把手上的水跡擦去。

裝好水的陸深剛好聽到,乖巧走到女子的身邊:「阿姊,那我們還有幾日可到龜茲?」

他們耗費多日才從牧場到大宛。

而自大宛歸還,也已有半月。

一直騎馬使得腰背近折,臀股亦快要腐爛,所以即使是那些玄甲武士有些都開始乘車,惟有生長在西域的都護府士卒仍還能堅持。

褚清思在心中想著自己所繪的地圖,依據地形默默計算著:「既然我們已在沙漠附近,大約三日以後便能到。」

宇文勁的皮囊也很快滿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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