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清思聞言,視線準確無誤地落在其躬下的背脊之上,神情依舊淡然,似乎並不是為此事才命少年上車。
她望向其他地方,莞爾而笑:「我有何不放心。」
但這种放心,並非是源於對眼前之人的信任,而是對自己擁有絕對掌控的自信,她放心,也僅僅是因為一個毫無權勢的少年根本就不會有任何背叛自己的機會。
劉虞鬆了口氣:「那時...也多謝昭儀救仆一命。」
褚清思正色,語氣嚴肅:「天下萬事萬物皆有代價。」
她一字一句道:「我救你,亦是。」
劉虞抬起頭:「仆知道。」
褚清思看著認真回答的少年,憶及負責去掖庭賜死的宮人曾說崔盛兒死的時候,還大喊著「若我知道乾坤會顛倒,婦人會竊國,我寧願不被那妾婦選為兒婦」。
她也忽然很想知道一件事:「那麼即使知道此事是有代價的,現在的你更希望我救你,還是不如死於那些刺客的劍下。」
劉虞不假思索:「仆自然是想要活著。」
言畢,少年又加了一句:「還要活得更好。」
褚清思疲倦的往後靠上憑几,並不發自內心的淺淺一笑:「待我身體康健,便隨我一同去謁見女皇。」
事情如此突然,劉虞不得不多想:「昭儀已經知道刺客是誰所遣的?」
褚清思望著膝上在輕微顫慄的右手,不言。
*
尉遲湛進去不久。
有宮人出來,左右張望。
看到不遠處所佇立的男子,疾步過去:「有關褚昭儀今日被刺殺一事,聖人要詢問李侍郎。」
李聞道轉身,徐步朝帝王起居的宮室走去。
途中視線往下一瞥,終於發現手背上的血點。
他拿佩巾擦拭得緩慢又乾淨,最後將沾染外人污血的絹帛遞給殿外的寺人:「拿去燒了。」
而殿內,尉遲湛已退避到一側,留出殿中央。
李聞道正立行禮。
「聖人。」
剛從尉遲湛口中知道一切,又知道女子無恙的婦人經過起落,當下神色稍有疲意:「尉遲大將軍說那些刺客皆是劍術有成的劍客,依拂之所見,這些劍客是受何人指使。」
李聞道默然片刻,在回想著前面與那些人交手的瞬間,試圖從中找到絲毫的蛛絲馬跡,但劍客之中幾乎無一人會說雅言,且方言也各有差異。
他隱下懷疑,情緒毫無任何波動,彷佛所答並非出於真心,只是同朝為官的的得體之言:「褚昭儀幾年來多為庶民所敬仰,且從無有過欺民之舉,臣實在不知還有何人會想要其命。」
但女皇對此似有所同意,因此更加不能容忍:「觀音是吾身邊的人,誰又敢有此狼子野心。」
婦人眼尾稍往下一壓,原先還算慈愛的眼神轉瞬就銳利如隼。
她憂慮的是,此次刺殺的真正意圖是要借女子之死,再次動搖民心,雖然不足為懼,但其心可誅。
「先由尉遲大將軍查清楚。」
「不論是何人,皆賜死。」
行至如今,不論是從感情或政治上來說,她與褚清思早已是不可分割的利益一體。
*
聽到金吾衛出洛陽解救,崔如儀並不意外。
崔叢接著寬慰:「從兄不必憂心,那些劍客與我是至交,幾年來我也常以錢帛資助他們的生活,他們才能前往天下各州及西域去遊歷,既答應我前去刺殺,哪怕未能成功亦不會言及你我的。」
崔如儀嘆了口氣,顱中那根弦也不再緊繃,訓誡道:「近日不准外出,也不能去見任何人,給我安心待在家中,等這件事情過去再說。」
*
在得知女子遇刺的那一刻,老翁便已經命人去請來醫師在家中。
此刻就跪坐在堂上。
聽到中庭那位劉郎君的聲音,老翁當即站起,走到堂前迎候。
醫師也隨之起身,站在其左後方,始終低著頭行禮。
褚清思登堂,默不作聲地在北面席地而坐,任由醫師為自己檢查身體是否有何隱傷。
老翁見其心不在焉,神色也有所不佳,必然是受了驚,躬身道:「仆去命人為小娘子烹煮一碗熱湯。」
褚清思緩緩抬眸,凝滯的情緒散開了一些,笑著頷首:「還是有翁翁在好。」
醫生診治過後,最後只在手
指的指節處發現有擦傷,背部有大片紅痕。
應該就是當時跳車之際,緊抓長席緣邊的指節裸露在外導致,脊背雖有東西裹覆,但也不可避免地會受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