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個如果……
葬禮上,徐意一直有意無意關注她。
也許因為那天,她穿了一身黑——跟他哥談戀愛後,沈泠泠經常來他家,他從來沒見沈泠泠穿過黑色。
徐庭說過她不喜歡重色。
當天,沈泠泠長久地站在門口附近,用一隻手輕輕攏著胳膊。
遠遠地凝視著遺照,睫毛只偶爾微顫一下。
她一直沒說話,到最後,才用手指極輕抹了下眼尾,低眸兩秒,轉身離去。
沒有聲嘶力竭地哭,跟他父母那樣喉嚨沙啞得說不出話。
可不知為何,那個景象令高中的徐意記得很牢,因為他確切地在她身上看見了哀傷。
有時候痛苦也是相對的。
他們全家是事後見到的徐庭。
而沈泠泠是親眼看見徐庭被撞死的,就在距離她不到一米的距離。
司機想撞的還是他們兩個人,徐庭當時特意推開了沈泠泠。
沈泠泠那段時間在學車,但那之後她沒再去過。
接下來兩家冷淡,不再來往。
畢業,沈泠泠給徐意送畢業花,大概是因為,當初徐庭帶沈泠泠來時,笑著說:「等我弟弟畢業時,我們一起送他花。」
徐意坐在沙發上,看著兄弟兩個人的合照,上面徐庭笑意盎然,充滿生機。
這幾年徐意在國外讀書,陸陸續續聽到沈泠泠的一些消息。
沈家破產。
周凜為沈泠泠買了一棟別墅,讓她住了進去。
她家的事也被周凜解決。
男女之間這種事,還能有什麼猜想。
沈泠泠極其美貌,但是個金絲雀,無依無靠時,迅速選擇了一個裙下之臣投靠。
他眼眸露出一絲戾氣和鄙夷:
——枉費他哥哥,為了這種人喪命。
下午的天氣晴朗,王家別墅的音樂教室。
沈泠泠的手指在黑白琴鍵間輕盈躍動,帶動著王英州。
「音樂是個性的表達,巴赫崇尚宗教,旋律規格嚴整;蕭士塔高維奇則性格內向敏銳,想用音樂拯救現實,所以旋律大多激昂、亢奮,充滿爭訴求。他把恐懼和勇氣都揉進了音符里。」
琴聲戛然而止時,劉之玲的身影已經立在門邊多時。
她環抱雙臂,暗紅指甲來回點著胳膊的真絲衣袖。
課時結束,王英州很有禮貌地鞠躬:「謝謝老師。」
他被阿姨叫出去補充下午的蛋白質和水果。
劉之玲踱到鋼琴前,指尖在鋼琴上隨便按了兩下:「沈老師,我問了英州,這兩個星期,他說你上課挺好的。不過有件事我想找你談談。」
「您說。」
「那些音樂家的故事,」劉之玲的嘴角掛著得體的微笑,「是不是講得太多了?課時費不是問題,但技巧才是重點,不是嗎?」
見她不再彈了,沈泠泠合上琴蓋。
「理解音樂的創作背景,才能彈好一首曲子。他以後想成為大師,也要走這條路。如果擔心占用練習,我可以加時間。」
「他不需要成為音樂家。」劉之玲打斷她,「以後他是要接管王氏企業的,不靠鋼琴吃飯。」
劉之玲語氣里表露學藝術似乎沒有作為「商業接班人」高貴。
「產生興趣才會真正從鋼琴裡面得到綿長的樂趣。」如果只是為了才藝而才藝,難免得不償失。後半句沈泠泠沒說。
「我還是希望更有技巧些,畢竟他馬上要參加鋼琴競賽。」劉之玲直視著沈泠泠,以著主顧的語氣。
沈泠泠點點頭,沒再辯駁:「好。」
劉之玲的視線忽然越過沈泠泠肩頭,打招呼:「薇薇回來了。」
「是啊,嫂子。」王薇含笑走進來,「我來找泠泠說兩句話。」
「那你們談。」劉之玲抱臂,踩著高跟鞋離去。
透明檐廊附近的白色遮陽傘下,王薇優雅地攏了攏裙擺落座。
「咖啡還是果茶?」她挑眉問道。
「果茶就行了。」
「我要冰咖啡。」王薇抬眸示意,傭人立即欠身退下。
她與堂妹王琪有七分相似,只是眉眼更顯艷麗。
王家別墅像個巨大的學校,占地很廣,遠處碧綠的草坪上,王英州小小的身影騎在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