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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第一節 課,終究她還是沒踩下那個油門。

走在回家的林蔭道上,蟬鳴聲愈發刺耳。

梧桐樹的影子斑駁地投在地上,隨著她的腳步不斷變換形狀。

忽然一陣劇烈的反胃感襲來,她踉蹌著扶住粗糙的樹幹。乾嘔了幾聲,卻什麼也沒吐出來。

不知是因為中暑還是因為駕校車裡面積年的汗臭和機油太難聞了。

想吐又吐不出來。

沈泠泠只好靠在樹幹上,雙手背在身後,抬頭盯著樹枝上的蟬鳴。

等身體慢慢平靜下來。

見不到蟬影,只有無數振動的透明翅膜在空氣里嗡鳴,被葉片切割碎裂的陽光輕柔地落在她的臉和身上。

夏天快要過去了。

要是一個電話,周凜會來,說不定徐意也會來。

可她其實並不渴望有男人在她有需求的時候隨時隨地出現在她身邊。

人真正的關終歸是自己過的。

痛苦也是靠自己解決的。

旁人只是輔助。

被愛也僅是錦上添花。

沈泠泠看了很久,直到身後手機響起的微信通話打斷。

來電人顯示:母親。

沈泠泠接通,對方沙啞的聲音直接傳了過來:「有時間回來一趟,你爸爸快要不行了。」

第33章 囚徒(9)犯賤。

飛機穿過厚重的雲層,窗外,城市逐漸縮小成棋盤般的幾何圖案,高樓如蟻丘般渺小。

人類建造的龐大都城,此刻看來與螞蟻堆砌的沙丘無異,轉瞬即逝。

機艙內空調的嗡鳴聲與乘客的低聲交談交織在一起,形成沉悶的背景音。

沈泠泠現下心情算不上悲傷。

沈齊拖了太久,之前破產時醫院就下了好幾次病危通知書,。抗癌針帶來的短暫好轉後,併發症始終如影隨形,過去半年,父親更是陷入長期昏迷,僅靠呼吸機維持生命體徵。

對於父親印象也不多。

童年時,每當聽到父親的腳步聲,她總會雀躍地跑去門口,喊著「爸爸」。

可他總是敷衍她兩句,便上樓工作去了。

記憶中他永遠蹙緊眉頭,提著公文包,好像始終有什麼煩心事。

自從爺爺創辦家業交給父親,父親支撐得很辛苦,幼年時公司快速擴張了一段時間,與其說是膨脹,不如說更像無頭蒼蠅,在尋找出路。

最終碰來碰去沒有找到,耗盡力氣而死。

飛機降落的震動將沈泠泠拉回現實。剛開機,周凜的語音就送達:「泠泠,我爺爺現在有點情況,脫不開身。正好許君輝去美國看他太奶奶,我讓他照顧你。有什麼找他,他會幫你。」

「好。」沈泠泠回答。

周凜很細心。父親病危這件事不是沈泠泠通知他的。

而是之前父親進美國這家醫院就是周凜找的許君輝的關係。

許君輝的舅舅是這家私立醫院的院長,也是研究癌症的權威之一,一直給沈泠泠父親最好的待遇。

醫院走廊的消毒水氣味撲面而來。

沈泠泠推開病房門。

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病床上投下條紋狀的光影。

陳玉蘭坐在床邊的扶手椅上,雙手緊握著沈齊放在被單外的手。聽到開門聲,她猛地抬頭,眼尾通紅。見到沈泠泠的瞬間,她急切地伸出手,指尖微微發抖,示意女兒過來。

沈泠泠走到床邊,陳玉蘭一把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要掐進肉里。

「醫生說,你爸爸不行了,」她的聲音嘶啞,嘴唇顫抖著貼上沈泠泠的手背,溫熱的淚水隨即滾落,「各種器官衰竭,也就是這幾天的事。」

「他中途清醒過嗎?」沈泠泠問,視線落在沈齊那消瘦的臉上。

童年時,他是個高大魁梧的男性。

現在卻如此瘦弱、乾枯。

陳玉蘭頓了頓,喉結艱難地滾動:「清醒過一次。說了一句話。」

「說了什麼?」

「讓我死。」陳玉蘭吐出最後一個字時,突然崩潰地啜泣起來,肩膀劇烈地抖動著。

沈齊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灰黃色,像是被時間風乾的紙張。沈泠泠想起公司破產那天,他被送進醫院搶救,醒來後第一句話就是:「公司怎麼樣?」

當時她正用塑料勺攪動著碗裡的白粥,熱氣在兩人之間氤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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