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一邊幫他們鬆開髮髻,一邊給她們取了新名字:「不如以後小青改名為雲蒸,小靛改名為霞蔚?」
雲蒸和霞蔚得到好聽的名字都很高興,但是飲澗有點不高興,坐在旁邊撅著嘴剝菱角。
他穿著祁王衣裳回來的事瞞不過去,郡主回家後來看他,身後跟著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年輕男人。
進來的時候雲蒸已經束好了頭髮正在照鏡子,飲澗正把葉妜深的頭髮束成女孩的髮髻,葉妜深全神貫注的給霞蔚束髮,並沒有管她們怎麼折騰自己的頭髮。
女孩們正在嬉笑,見到郡主後都安靜下來。
郡主也笑了下,想起來葉妜深降生前,太醫說這胎多半是個女兒,已經去廟裡求到了好字:妜。
年輕男人眼中帶著一絲嫌惡,冷嗤一聲:「這…成何體統,刁奴驕縱,都爬到主子頭上了。」
郡主也收了笑意,板起臉來:「都出去。」
女孩們受到驚嚇貼著牆溜出去,葉妜深有點惶恐,連忙解釋:「是我想學束髮,才把她們喊來的。」
好在郡主並沒有糾著不放的意思,上手幫葉妜深拆掉蝴蝶銀釵:「寅兒久不見你有些惦念,來看看你。」
葉妜深很快反應過來眼前的年輕男人是貟邊寅,「葉妜深」的表兄,其母為葉侯的親妹妹,在家時很得寵慣,得償所願嫁給了一面之緣的探花郎,如今外放在炎州。
貟邊寅寄住在舅父葉侯家裡,在葉家學堂念書,給人的印象是端方君子,但原著說他假清高,實際對自己侯府千金的母親嫁給一個沒有家世背景的探花郎之事很憤恨,主動要求進京借宿舅舅家中。
他因為與葉妜深身量相仿,五官也有相似之處,所以也作為替身被宮盛胤收在身邊。
不過貟邊寅拿得是炮灰反派的角色,頻頻招惹陷害主角受柳輕盈,最後下場悽慘。
葉妜深平靜的看著貟邊寅微微蹙眉,高傲的打量他梳成佩戴釵環的髮髻,露出一個無法忍受的神情,不滿道:「刁奴若不管教,不肖幾日就要帶壞主子,這些低眉順眼的東西,一旦嘗到以色弄人的甜頭,必定無法無天。」
葉妜深覺得透過一個人的鮮活看到他將死結局的感覺很微妙,不太有興趣與他計較口舌之爭。
郡主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耐,但她面對小輩的包容和涵養很快遏制住了不友善的神情,沉默的片刻像是一種警告的隱忍。
最後還是給丈夫的外甥留了顏面,畢竟跟小輩計較會被認為失了長輩體面:「方才的幾個丫頭跟我去,等我讓人教好了再讓她們回來。」
「娘親…」葉妜深語氣央求,但眼神很堅決:「娘親,她們是來幫我的,若是因此挨罰,那以後誰還敢幫我呢?」
郡主給他使了個稍安勿躁的眼色,大概含義是等貟邊寅不在時還有討論的餘地。
於是葉妜深安靜下來,但貟邊寅沒有安靜:「表弟以為呢?奴僕不聽主家的意願,難道不是馭下無能?舅母代為管教,就是為了讓表弟你有人可用。」
葉妜深明白再爭辯下去沒有意義,他們之間隔著認知洪溝:貟邊寅覺得她們應該毫無怨言的做任何事。
而葉妜深以為她們是在好心的幫自己,差別在於得到幫助後也要有來有回的幫助回去。
郡主按住葉妜深的手,阻止他們再爭辯下去,隨口提起:「太醫說你明日方可不再用藥,這幾日也該回學堂念書了吧?」
郡主微笑著拍了拍他的手:「我一日不對你耳提面命,就不知你要拖到猴年馬月去。」
顯然這不是阻止他們爭辯的好話題,貟邊寅又開口道:「落下一日便要明日去補,明日補今日,明日的便又落下了,豈不是永遠落下一日?更何況…」
宮循霧讓他明日午時去祁王府,他正愁將要發生的未知,郡主倒是給他提供了一條可供迴避的選擇,畢竟這裡講究「父母命不可違」。
葉妜深打斷了貟邊寅:「我明日就去學堂。」
至於祁王府便分身乏術了,葉妜深忽視掉貟邊寅的不滿,問郡主:「娘親,你有沒有枕我做的新枕頭?是不是要比以前的舒適許多?」
貟邊寅面子上的分寸掌握在一個惹嫌卻又無法指摘的程度,適度的駁斥讓他看起來有些不近人情的正直驕矜,這正是老派學究們所欣賞吹捧的小輩品質。
他朝郡主行了個禮告退,對於無可救藥的表弟,微妙的表達不肯同流合污的清高。
剩下的母子二人相視而笑,都沒有放在心上,但葉妜深很喜歡這種親人站在他這邊的不言自明的感覺。
這種感覺消解了他的一部分不安,人命過後的混亂被慢慢撫平,暴力發生時流走的人性逐漸復甦,妥帖的包裹著他跳動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