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妜深推門進來, 葉凌深正在羅漢椅上翹腿坐著,一個佛手柑從他的左手換到右手,又從右手換回左手。
羅漢椅的位置不在平常面見客人的座次區域內, 而是要往裡面一點, 一般是親密些的友人會分座兩邊。
「你怎麼坐到那兒去了?」葉妜深朝他微笑了一下, 其實他並不太笑得出來,但把毫不知情的兄長帶到祁王府這件事實屬詭異,他不想讓葉凌深太緊張。
他見到葉凌深的坐姿就知道自己多慮了,哪有緊張的人會在不舒服的地盤上悠哉蹺二郎腿。
葉凌深冷哼一聲:「我弟弟到了祁王府猶如自家, 我坐這兒怎麼了?」
「你生氣了?」葉妜深在他旁邊坐下,一隻手搭在他手臂上, 是示弱的動作。
葉凌深嗖的一下放下腿, 直身坐起來, 眼睛瞪的溜圓看著葉妜深,冷聲道:「我生你的氣豈不是要被祁王殿下怪罪,我敢生氣麼?」
葉妜深眼神也冷下來,一言不發的回視。
「葉妜深。」葉凌深念他的名字:「葉家委屈死你了, 你給祁王當玩意兒?」
這話的指責他自輕自賤意味太重, 葉妜深眼睫顫了顫,心寒到嘴唇發抖。
葉凌深用手指重重的推他額頭:「你有父母有兄長, 他要挾你你該說給我們,你怎麼是這麼個死心眼的孩子, 總要自己一人承擔,害怕連累家人。笨蛋呀你, 你母親是永寧郡主,你父親是忠順候爺,你大哥在朝為官有望宰輔, 你二哥不怕死,你怕什麼?」
方才冷下去的心又暖起來,葉妜深捉住葉凌深的手,嘴硬到:「你想到哪兒去了,沒有的事。」
「怎麼沒有?」宮循霧推門進來,目光緊盯著葉妜深:「方才太子面前,你不是情深意切,迫於世俗身份愛而不得?」
葉凌深騰的起身,用葉妜深來不及的速度竄出去,一把推在宮循霧的胸膛上,拳頭緊接著照臉揮來,被宮循霧偏頭躲過。
沙鷗和幾個禁衛不知從何處出現,逮住葉凌深押住。
「放開我二哥。」葉妜深撲過來扳沙鷗的手:「放開,我二哥不會再動手了。」
葉凌深仍然破口大罵:「宮循霧,王八羔子狗-雜碎!你怎麼忍心?我殺了你!」
沙鷗面色為難的看著葉妜深,表情似乎問這像是不會動手嗎?
「二哥。」葉妜深聲音有些顫抖,但人至少還是冷靜的,他捂住葉凌深的嘴,葉凌深恨鐵不成鋼的瞪著他。
葉妜深乾脆跪下來與葉凌深平視:「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別生氣。」葉妜深手足無措的用臉頰貼了貼葉凌深氣憤到充血的眼睛。
宮循霧不知道何時走到了他的身後,輕輕握住了他的肩膀:「先起來。」
葉凌深頓時又激動起來,眼睛狠狠地瞪著宮循霧,不斷的用力掙動。
葉妜深用手摩挲葉凌深的臉安撫,回頭漠然的看向宮循霧:「你離我遠一點,別激怒我二哥。」
宮循霧從善如流,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後退到方才葉凌深所坐的羅漢榻上,坐下來靜默的看著他們。
「二哥。」葉妜深在他耳邊說:「謝謝你保護我,但眼下不是衝動的時候,你好好的,我們從長計議。」
葉妜深握住葉凌深的肩膀,把手放在沙鷗的手旁邊,然後抬起頭眼神詢問的看向沙鷗,意思是自己要接替他。
宮循霧朝他們微微抬手,沙鷗等人聽命鬆開手,葉凌深被幾隻力量極大的手同時放開,整個人的重量都被葉妜深接住,他只垂眸看著地面。
對於此事的震驚,不能跟宮循霧抗衡的憤怒,感覺到懷抱他的人在發抖,所有感知匯聚在一起,他只覺得自己無能。
但葉妜深比他想像的要成熟的多,一邊抱著他不斷的撫著他的背安撫,一邊跟宮循霧冷靜的說話:「三皇子要殺我,緣由不得而知。」
宮循霧心情複雜,他想把葉妜深扶起來,但他毫不懷疑自己會挨巴掌和痛罵,他不是害怕這些,而是知道葉妜深已經瀕臨崩潰,不能再有一點情緒波動。
「你想怎麼做。」宮循霧問。
「別人死命追殺我,我自然要反殺。」
宮循霧心裡贊同,「你應該早有猜測,為何現在不問緣由了。」
「過去是我太曲折迂迴,總怕斬了近處的荊棘,可遠處的根莖仍在,依舊會蔓延生長到我腳下。」葉妜深語氣平靜:「是你的冷漠無情影響了我,管他能不能除根,先死一些解恨再說。」
宮循霧心頭直顫,牙關咬的死緊。他思緒如被雷劈過,混亂的在冒著焦煙。他想不起來對葉凌深說出來的心情和目的,或許只是從葉妜深身邊的家人試探起,因為他忍不住要全天下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