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堯看向陸免成:「噯,你當初在東北跟穆紅雪打過交道,可聽說過這副琵琶的下落?」
陸免成顧自喝茶:「從沒聽過,想必多半是榮親王跟我搭上話那會兒,東西就已經失落了罷。」
這日與其說是鳳青山為賀壽而遍邀同行登台,倒不如說是梨園行藉此時機互相交流走動,如此,一台壽宴反倒弄得像名家盛會,端的是群英薈萃、各領風騷。
「喲,雙雀樓!墨老闆這身段兒就是軟,瞧這蹺踩得多穩當!」
「北平宋家班來的,這宋雲貞雖說才出師不久,身上倒也有些真功夫。」
「要我說,最絕的還是梁尋鶴跟賀玉安,這兩位不愧是鳳老闆和穆老闆的親傳弟子,如今在各自的行當里獨領風騷,再這般等兩年,你我說不定還能重見一眼當初『千山暮雪』的盛況。」
傅九思好奇:「什麼是『千山暮雪』?」
陸免成跟他解釋:「這『千山』指的是鳳青山膛音寬廣嘹亮,氣息綿長不絕,而『暮雪』指的是穆紅雪唱腔清麗勻淨,既包得住絲弦又托得起念白,不摻一絲雜質。」
傅九思聽不懂唱詞,遇見旁人叫好就要問為何在此處叫好,陸免成也有耐心,不僅把故事掰開了說給他聽,還點評台上的唱念做打,如此一番操作下來,即便是傅九思這樣從未聽過戲的,到後來也看進去了幾分。
鳳青山說梁尋鶴今日有兩齣戲倒沒唬人,她謝幕後給台下施了個禮就下去換裝了。倒是那賀玉安遲了一步,一雙鳳目從絹花中微微掃過來,傅九思立時感覺心裡就像被什麼柔軟的東西輕輕撓了一下,說不盡的風情。
歇戲這一會兒,作為主人家,也是今日的壽星公,鳳青山依例上台講了一席話,大多不過是些感恩來賓賞光、感謝同行捧場,末了不知是觸景生情還是怎的,嘆了一口氣:「我還記得這齣《游龍戲鳳》是當年我跟紅雪初登台唱的頭一本大戲,這麼些年過去,本以為斯人已逝、戲衣高掛,我亦不再與人搭這一段故事,不想如今得見梁老闆、賀老闆之風姿,才知道果真是,雛鳳清於老鳳聲。」
「今青山已暮,紅雪既殤,各位若有心,或倘若只為了瞧一齣好戲,還望今後多捧這兩位的場,我以性命擔保,千山暮雪今猶在,必不會讓各位失望!」
台下掌聲如雷,孫堯大著嗓門兒:「鳳老爺子原來是想借今日這台場子給兩個徒弟鋪門路,也算是有心了。」
開席後,卸了妝的賀玉安前來敬酒,只見這人走到陸免成身旁,為其斟了一杯酒,然後低身一福:「見過司令。」
陸免成笑道:「有段時日未見你跟梁尋鶴搭戲了,今日一看確實又精進了不少,別的不論,那朵海棠花扔得俏皮。」
賀玉安眼睫低低的,是個柔靜順遂的模樣。卸了妝的戲子瞧不太出來脂粉氣,月白色的襯衫更襯得人好似一彎新月,說不出的清俊風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