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思忽然有些理解了宋雲貞把他認作這戲子——平日裡不開口不動作的時候,他是很能給陌生人留下個溫和沉靜的印象的。
賀玉安依次敬過去,這一桌人都是有身份的,既跟梨園行交好,便不會拂他的面子,一一受了。
輪到傅九思時,他先自飲了一杯:「賀老闆受累,上回在極芳社說到待我有空做東,請你吃頓飯,哪知後來發生了那許多事,都耽擱了,不知賀老闆何時有空讓我把這頓飯補上?」
賀玉安眸光微垂:「勞九爺掛念,玉安愧不敢當。您上回說到的那件事,玉安雖體諒您一番情意,卻也望九爺憐憫玉安一片孝心。」說罷就不再開口,是個言語雖軟卻意志堅決的模樣。
傅九思微愣,仿佛沒料到會被拒絕得這般直白。
陸免成看了看兩人,打圓場道:「傅九爺年紀輕,人又摩登,不常與梨園行打交道,不知道那崑崙玉鏡台是穆先生的遺物,意義非凡,賀老闆一片孝心,不願割愛也是人之常情,還望九爺多擔待,莫要強人所難。」
他這番話說得委婉,就怕傅九思臉上下不來台,一時再鬧出來,攪了人家壽宴事小,將他一頓排揎,末了再要絕交事大。
然而他沒想到,傅九思只是略想了想,就大氣地一揮手:「罷了,也是我先失了分寸。那鏡台賀老闆若執意不願割愛,我也不好強求,這件事就到此為止罷。」
賀玉安鬆了口氣,神情也活泛了些:「多謝九爺體諒,玉安身無長物,唯有幾分戲功還不算污人耳目,九爺若不嫌棄,下個禮拜我在天蟾劇院唱全本的牡丹亭,屆時給您留個好位置,還望九爺賞光。」
雖明知對方是說客氣話,然而這人神情實在溫柔可親,故而顯得說出口的話也聽著十分真誠;傅九思一時沒開口拒絕,陸免成就先替他回答了:「賀老闆放心,到時我們一定來。」
人走後,傅九思才回過神來:「……誰要跟你去看戲了!」
陸免成欣欣然:「賀玉安的戲可是一票難求,你不去可就吃大虧了。」
孫堯也附和:「是呀九哥兒,賀老闆親自請,這是多少人盼也盼不來的好事兒!」
傅九思雖不看戲,卻也知道他們這些達官貴人許多都在各大戲院有固定包廂,因此根本沒聽這兩人的一唱一和。
然而心中雖如此明白,嘴上仍不肯鬆口。
不一會兒,陸免成又起了逗弄他的閒人心思:「九哥兒快同我們說說,你跟那舞女小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