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歲不可思議地仰頭,皺眉道:「那您創造出司乘與殿下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為了想在這世間建立起新的秩序,想給三界在混沌之中尋一條公正的出路。可是如你所見,我的嘗試已經失敗過一次了。」
「那是司乘咎由自取。」穗歲深吸一口氣,試圖穩定下自己的情緒,「無情者為情棄三生,有情者為三生忘情,您既然是想給這天地一份公正,那結果分明已經擺在您面前了。黎岄他不是司乘,他能做好這天地的主人,但您首先得救救他。」
「可是穗歲,你怎麼知道他如今遭遇的一切,不是他自己所求呢?」
穗歲失望地嗤笑道:「自己所求?你要他給蒼生公正,他給了,那你給過他公正嗎?他這一生遭受的痛苦、折磨、束縛,難道都是他自己求的嗎?」
扶桑嘆道:「其實黎岄看得比你更明白,你說有情者為三生忘情,這就是黎岄給自己選好的路,可到了路的盡頭,他卻又給自己留下了一個你。是以如今所有一切,都是他為了過去所做而付出的代價,他沒什麼擔不起的,你也要學著認。」
「您就當是我擔不起,也看不明白。但要我認,這是不可能的。」穗歲搖了搖頭,明白扶桑不會給她任何答案了。
黎岄自己便是象徵天命的人,從前卻教會了她不信命。於是今時今日,扶桑叫她認命,她怎麼可能洗耳恭聽?
可是走前,扶桑卻又叫住了她。
「穗歲,」它說,「身陷囹圄,方得自由。」
穗歲的腳步頓了頓,並未回頭:「什麼意思?」
「你什麼時候與黎岄一樣理解了這句話,他如今的境遇,或許就有了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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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岄醒來的時候沒有在房內看到穗歲的身影,他本想用神識去探她還在不在儲宮內,卻被忽然籠罩的眩暈感震得無法起身。
他坐在床畔,緩了許久才將這股噁心的感覺強壓下去,心中卻道,穗歲出去得早反而是件好事。
他今日甚至比以往起得遲了許多。
如今哪怕每天都……也已經克制不住身體的異樣了。
黎岄的手緊緊地攥住身下的床單,他得加快動作,儘早解決鮫魔一族,否則一旦他身體有恙的事情暴露,神界與人界的處境都將危如累卵。
可等到一切塵埃落定,穗歲又該怎麼辦呢?
黎岄起身走出宮殿,恰巧遇上抱著一盆盆栽進來的姜林暉。
「殿下,剛起嗎?」姜林暉笑著欠了欠身,「神影大人在嗎?」
「出去了。」
看到黎岄視線落在自己懷中盆栽上,姜林暉埋怨道:「分明是她叫我今日早些把這花送來的,怎麼自己反而出去了。」
「這是什麼?」
「蝶粟花,改良版的。穗歲說這花凍起來後可以泡水喝,我上一回栽的被她嫌棄太酸,不夠甜,這不,差遣我又種了一盆。」
黎岄沉默地看了會兒那不曾見過的紫色小花,說:「你一掌醫是整日太閒了,她讓你做這些事情你就做嗎?」
姜林暉挑了挑眉,仔細觀察了一下黎岄的神色,誇張地瞪大眼睛:「殿下!天地良心,我可真的只是被她壓榨慣了,什麼旁的心思都沒有哈。」
他把那盆栽搬到廚房門口:「那什麼,花我留這兒了,您轉告神影大人,下次許我什麼好處我都不接這差事了。」
「林暉。」黎岄喊住想要行禮離開的姜林暉,「我們也算是一同長大的。」
姜林暉不知黎岄為何突然提起此事,卻忍不住正色道:「是。」
「所以我也算是整個神界最了解你的人了。」
「……」
姜林暉的心驀地狂跳起來。
他抬眸對上黎岄淡漠的眼,毫不猶豫地單膝跪了下來:「殿下,我……」
「我沒有別的意思。」黎岄讓他起來,「只是如果以後我有什麼事,勞煩你好好待她。」
姜林暉忽而大步上前,試圖去抓黎岄的手腕:「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是傷勢又發作了嗎?」
黎岄輕輕一道術法揮開姜林暉去探他脈象的碧色靈力。
「黎岄!你話別又說一半,我現在猜不透你!」
姜林暉還想再說些什麼,下一瞬就被移至儲宮地界之外。他又試圖往裡闖去,卻發現那結界將他彈開在外。
一陣涼風吹過,姜林暉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發顫。
他本來今日前來,就是因為穗歲拖他尋個藉口查探一下黎岄的身體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