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如果喜歡的人不是他……
黎岄握了握拳,他不想面對這樣的可能性。
他要讓穗歲清晰地辨明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誰,哪怕他如今也再做不到像孽海里的禾山那樣溫柔、體貼,他也想穗歲喜歡的是這樣的他。
她必須,也只能喜歡這樣的他。
而當務之急,他需要穗歲先完好無損地醒過來。
但等黎岄親手照顧起穗歲之後,他才明白原來一個人真的愛上另一個人的時候,溫柔和體貼是不需要特地偽裝和學習才能擁有的。
他看到這個人在自己面前,就會想把天底下最好的東西供奉給她。
許多事情黎岄第一次做的時候或許還不太熟練,但幾日之後整個神界都再找不到能比他對穗歲看顧得更細緻的人了。
在這個過程中,黎岄無比深刻地感知到了他的七情六慾回來以後,每時每刻都在瘋狂叫囂著對穗歲無處訴說的愛意。
可這得不到回應的愛越是厚重,就越容易化成一種咬牙切齒的恨。
「你為什麼還是不醒呢。」黎岄熟練地把穗歲扶起,徐徐吹涼調羹中的藥,然後餵入她口中,「距離林暉說你的身體已經無礙、隨時可能醒過來都已經過去一個月了,你怎麼還在睡著。」
他替穗歲擦去了嘴角的藥漬,隨後發現她的唇色還是有些淺,便用拇指在嘴唇上來回抹了幾遍,直到它紅潤起來,黎岄才滿意地彎了彎唇角,讓她重新躺下。
「穗歲。」黎岄喊了一聲,彎起指節在穗歲面頰上蹭了蹭,說,「我說過的,只要你醒過來,之前的事情就一筆勾銷。但如果你已經好了,卻因為別的什麼不願意醒來和我在一起……」
黎岄頓了頓,才繼續說:「你既然把喜怒哀樂都還給了我,應該不會是想看到我生氣的樣子吧。」
他俯下身,在穗歲的耳畔放低聲音:「但我現在已經有些不高興了,所以你最好快點醒過來。你不是很會說好聽話嗎?再與我說兩句,我就不跟你計較。」
不僅不計較,黎岄覺得只要穗歲願意,他還可以繼續這樣照顧她下去。
他其實非常享受這段穗歲只屬於他一個人的時光。
仿佛是聽到了他威脅的話語,當天晚上穗歲被黎岄摟在臂彎里,破天荒地說出幾句破碎殘缺的夢話。
自從換了被褥後,睡得不太安穩的那個人就換成了黎岄。柔軟的床鋪將他整個人包裹住,好像骨縫裡都被塞入了棉花使不上力,讓他很難安眠,可一想到這才是穗歲想要的,黎岄就覺得多忍耐一番也不是問題。
畢竟他們以後都要同床共枕,穗歲沒有靈力,肯定需要他各方面多遷就她一些。
因此穗歲口中吐出呢喃細語的時候,黎岄還沒有睡著。他於黑暗中陡然睜開眼,恍惚間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你說什麼?」他俯下身,湊近穗歲,想把她的夢囈聽得更清楚。
「不要丟下我。」
黎岄的心被狠狠抓了一下。
「不丟下你,別怕。」他笑了笑,伸手把穗歲的眉心捋平,卻在聽到下一句話的時候動作僵在了原地。
「禾山……你在哪裡……」
黎岄的手指忽然就順著穗歲的鼻尖滑下,隨後狠狠地捏住她瘦下來後尖得愈發明顯的下巴:「你在找誰?」
「疼,禾山,我難受。」
她或許是在為下巴上的不適出聲,但黎岄卻因為這一句話,在被塵封了很多年的記憶里回到了她因藥物滾燙得不像話的身軀,緊緊抱住自己時的記憶。
她也說她難受,還問他是不是嫌棄她。
黎岄伸手捂住了穗歲的嘴,生怕她把後半句也說出來。
在人界他還是仙使的時候,穗歲也發出過這樣的夢語,而那時他單純地以為她口中的「禾山」是在叫自己。
「不過是他為了應你的承諾被迫與你發生的交/合,也值得你念念不忘這麼多年嗎?」黎岄磨著後牙,聲音中帶著一絲沙啞,「他不過是在滿足你向他祈求的心愿而已,對你沒有任何多餘的感情。」
而真正沉淪在她的眼神、聲音,清香又淡雅的氣息,以及常年溫熱體溫下細膩柔軟的觸碰的,明明是另一個人。
黎岄的動作全無溫和可言,他將穗歲的鼻唇捂得太緊,以至於她不能呼吸,無意識地掙紮起來。
可她掙扎的動靜越來越小,卻始終沒有醒來。
我在做什麼?
黎岄慌張地移開手,又在穗歲臉頰旁輕輕拍了拍:「醒醒。」
她還是沒有醒。
算了,黎岄心想,做夢又不是她能控制的事情,她或許也不想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