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先給你塗。」顧峯用左手擰開藥膏蓋子,棉簽在瓶口蹭了半天才蘸上一點,"左手給我。"
"明明你傷得更重。"他伸出自己沒受傷的右手,想去拿顧峯手裡的棉簽,卻不小心碰到了對方燙傷的部位。棉簽掉在了地上。
兩人面面相覷,突然同時笑出聲來。
"我們這樣真夠蠢的。"周竟彎腰撿起棉簽,隨手扔進垃圾桶,又抽了根新的,「算了,一起吧,互相幫忙。"
場面頓時變得滑稽起來。顧峯彆扭地用左手拿著棉簽,周竟的右手也不甚靈活。
兩人不得不調整姿勢,最終變成顧峯坐在流理台上,周竟站在他雙腿之間,兩人的傷手彆扭地交纏在一起,像在進行某種奇怪的儀式。
"疼就說。"周竟的聲音比手上的動作還要輕。
他低著頭,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鼻尖幾乎要碰到顧峯的手背。
顧峯看著他的發旋,突然想起那年的除夕夜。
只不過現在兩人位置調換,那時還隔著投資與被投資的一層紗,而現在卻只剩下彼此赤裸裸的真心。
藥上到一半,顧峯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周竟餘光瞥見屏幕上[洛聞]兩個字,手上的動作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顧峯假裝沒注意到,卻任由電話響到自動掛斷。
"你怎麼不接電話?"周竟故作輕鬆地問。
顧峯把玩著藥膏蓋子:"你讓我接我就接。"
"接啊。"周竟扯出一個笑,"沒事。"
顧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等他上完藥後,電話又響了起來,顧峯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拿起手機走向陽台。
電話那頭,洛聞其實是來關心他有沒有找到周竟的事情。
兩分鐘就能說完的事,顧峯卻故意拖了半小時。
透過玻璃門,他看見周竟坐在沙發上的背影——挺得筆直,一動不動。
這場景莫名讓顧峯想起Clara的話:"他就像只被拋棄過的小動物,越是想要什麼,越要裝作不在乎。因為在他心裡,在乎就意味著會再次失去。"
周竟始終沒有回頭,但顧峯注意到他手裡的遙控器已經被無意識地切換了好幾個頻道。
"不問問我剛才和洛聞聊了什麼?"顧峯走到沙發背後,俯身湊近周竟耳邊說道。
周竟忍住了心裡泛起的醋意,假裝不經意地回:"不感興趣。"
"哦?"顧峯的手指從背後繞過他,玩著周竟穿著的、自己的襯衫扣子,"那當初是誰披著個破馬甲,理直氣壯地打聽我和洛聞有沒有和好?那時候為什麼就敢問?"
周竟的身體明顯僵了一瞬。
他應該問的。
像普通戀人那樣,理直氣壯地問:"你們聊什麼了?"或者更直接一點:"你還喜歡他嗎?"
但他沒有。
他翻了一頁放在沙發上的劇本,假裝上面的字他全都看進去了。
見顧峯沒說話,他作勢起身:「行了,我得走了。」
顧峯一把拽住他的手腕,順勢將人壓進沙發里。
周竟的後腦勺陷進柔軟的靠墊,眼前是顧峯放大的臉。
"不許走。"顧峯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衣服還沒烘乾,陪我吃完午飯再走。"
周竟被他蹭得心軟,這人像只大狗一樣賴在他身上,灼熱的呼吸掃在他臉上有些微微發癢,哪還有半點霸氣導演的樣子。
"那顧大廚,午飯吃什麼?"他有些好笑地順著話題問。
顧峯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等著。"
起身時還不忘把沙發上的靠墊全堆到周竟周圍,像築巢一樣把人圈在裡面。
廚房裡很快傳來開火的聲音。
周竟懶懶地坐在沙發窩裡,看著顧峯忙碌的身影,他想,他比誰都清楚顧峯的心意。
那人看向他時眼底的溫柔做不了假,擁抱時加速的心跳騙不了人。
可每當該像普通情侶那樣吃醋表達在意時,喉嚨就像被童年那輛送人的玩具車卡住似的。
他害怕會再次失去,害怕太過貪心就會打破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
所以只好把那些翻湧的醋意咽下去,把那些想要獨占的衝動藏起來,裝作漫不經心地說一句"我沒事"。
窗外的雪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一縷陽光穿過雲層,正好落在他的腳邊上。
廚房裡,顧峯盯著沸騰的麵湯,故意多撒了一把鹽。
他想起手機里,Clara的信息:[要讓他學會表達真實感受,就得從最細微的日常開始。]
"過來吃麵。"顧峯把碗放在島台上,熱氣氤氳間看見周竟赤著腳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