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從來都溫和、有禮貌。
但楚黎很清楚,這只是象徵性詢問,因為他只有表情的溫和的,目光完全不是。
陰暗、充滿了黏稠的獨占欲。
外面危險個屁,最危險的就是眼前這個。
楚黎盯著覡楚,心跳得幾乎要躍出胸腔,連帶著胃都陣陣發痛。然後拽住他的手,往下扯。
他如順從的大型毛絨玩具,俯身靠近。
淺淡的香氣似一團雲飄來,柔軟的觸感短暫停留在側臉,好似蝴蝶輕輕扇動翅膀,掀起轉瞬即逝的風。
濃黑的瞳孔驟然一縮,臥室燈忽明忽暗,細長陰影在天花板上狂亂扭動。
覡楚下意識吞咽,喉結滾動幾圈。
他看見楚黎仰起頭,抿唇笑了笑,柔和燈光映在眼睛裡,像一汪剔透琥珀。
「我想明天出門,可以嗎?」
燈具「滋啦」一聲,臥室陷入漆黑。
覡楚慢慢碰了一下側臉,鬼使神差說:「好。」
第11章 照片
下午兩點。
黑色賓利駛入繁華商圈,車窗外熱浪如潮,斑馬線扭曲模糊,車內涼風徐徐。
後視鏡倒映著后座的青年,一身矜貴考究的黑色西裝,工作文件搭在交疊的腿上。金絲邊眼鏡架在鼻樑上,減輕了這幅面孔的非人感。
他一眨不眨盯著身旁的楚黎,她只留了半張側臉給他,所有視線都凝聚在窗外,如同急於離開囚籠的鳥雀。
覡楚眸光微暗,忽然生出一種飢餓感。
不滿足。
想占據她所有的視線、注意力、身體的每一寸,用他的觸肢細細品嘗,再完全包裹……
「霍總、楚小姐,到了。」
林特助靠邊停車,下車為楚黎拉開車門,並遞上一把遮陽傘。
車門外是人來人往的商業中心。
「謝謝。」楚黎一刻也沒有停留,即刻彎腰踏出車門。
一隻腳落地時,她的手腕一冷,被冰冷的手掌攥住。
雞皮疙瘩從手臂一直爬到後背。楚黎呼吸停了幾拍,維持著平靜、帶一點淺笑的表情回頭,對上那雙似深淵的眼睛,「怎麼了?」
實際上,她已經極度緊繃,甚至做好了這隻怪物會變卦的準備。
冰冷的手緩慢鬆開,覡楚目光沉沉,語氣溫和:「別玩太晚,對陌生人要有戒備心,早點回家。」
楚黎在小學三年級之後就沒聽過這種叮囑,勉強扯出笑容點頭,然後拎著包頭也不回快步走遠。
細膩溫熱的觸感還留在掌心。
覡楚望著靈活游魚一般消失在人潮里的背影,神情莫測難辨。
「去公司。」他說。
*
辛桐站在星巴克外,看見熟悉的身影打傘走來。
臉色蒼白,步履飛快,仿佛身後有鬼在追。
「黎寶,你……」
話還沒說完,楚黎攥住她的手,溫度很涼,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聲音像風一樣輕:「太清觀,去太清觀。」
午後的陽光熱得灼人,辛桐無端打了個冷顫。
穿過七拐八彎的青石板小巷,太清觀陳舊的朱門沉默佇立。
楚黎的心漏跳幾拍,上前用力拍門。
「砰砰」聲迴蕩在小巷裡,隔壁雜貨鋪的老闆搖著把大蒲扇,探出頭來。
「小妹,太清觀這幾天都沒開門,觀里的道長出門了,你敲門也沒人開的。」
楚黎的手心又麻又燙,手指蜷起,怔怔問:「出門?」
「是啊,好幾天之前的事了,哦對了,我看你們眼熟,是不是來過啊?」
辛桐連忙道:「是來過,之前來著求平安。」
老闆摸出老花鏡戴上,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你們一起來過一次,這個小妹前幾天自己來過一次。道長就是在那天晚上走的,走得很匆忙,我問他去哪都沒搭理呢。你們這樣急著找道長,是遇上什麼事了?」
辛桐:「黎寶,你自己來過?」
暑氣蒸騰,巷子如逼仄的蒸籠,蟬鳴響個不停。
「水果棒冰,兩元一根——」
吆喝聲從隔壁巷子飄來,卷著一切亂七八糟的聲音塞進楚黎耳朵里。
明微道長走了。
他解決不了這件事,才會走得這樣匆忙。
或許是擔心引火燒身,甚至沒敢留個信給她。
視線輕微眩暈,楚黎晃了一下,扶住太清觀大門,忍不住閉了閉眼。
「黎寶?你、你還好吧?好像有點中暑了,先去咖啡店坐一會。」辛桐扶住她,「市里還有好多大師,我陪你找!」
辛桐拽著怔怔出神的楚黎進了開在巷子裡的清幽咖啡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