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最渴望的,便是祈戰能一刀了結了他。
南溪原以為自己這般不給好臉色祈戰應當會暴怒,卻不曾想他竟只是語氣淡淡的說了句:「既然乏了那便好生歇著吧。」
而後轉身對婢女和太醫說了一句:「你們仔細著伺候好八皇子,若是有半點差池拿你們是問。」
二人自然無不應。
吩咐完了,祈戰當真走了,南溪聽著遠去的腳步聲緩緩鬆了口氣,此前被忽視的不適便如潮水般湧來,疼得他眼前發黑。
他思慮了片刻,還是忍著不適,翻身對魏民說:「方才吃藥燙傷了食道與口腔,麻煩魏太醫開上些藥吧。」
魏民一怔,想著方才陛下那逼人吃藥的架勢,不由得嘴唇微動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為祈戰說了句好話:「陛下身份尊貴從未伺候過人,今日還是頭一遭,難免會有所疏忽,殿下莫要與陛下計較。」
南溪垂眸,自嘲的哼笑了一聲:「我哪有資格怪罪陛下呢?」
魏民見此不再多言,從藥箱中取了一支治療燙傷的藥膏,轉身給了婢女而後叮囑道:「藥膏外用,塗抹於喉嚨頸部,一日三次,好全之前吃食都以流食為主,儘量吃溫涼些。」
婢女應道:「奴婢省得了。」
吩咐完了婢女,魏民又轉頭對南溪道:「這幾日八皇子儘量少說些話,切忌情緒激動。」
南溪淡淡的嗯了一聲便算回應,而後將兩人都趕了出去,閉目休息。
今日這一遭讓他身心俱疲,只想什麼都不想,好好的睡上一覺歇一歇。
另一邊,祈戰出了南溪的房門後沒有回自己的房,而是沒讓任何人跟著,騎著馬出了行宮,直奔南鈺國的皇宮。
不日前還橫屍遍野的皇宮早已被清掃得乾乾淨淨,隨處都能看見被逃命的宮人搶奪損毀過的痕跡,但卻絲毫不影響它整體的華貴奢靡。
祈戰縱馬穿過皇宮,在冷宮殿門前下了馬。
他此行目的並非是冷宮,而是與它相鄰的一處廢棄的宮殿。
這座宮殿看起來已經有一段時間無人打理,隨處可見腐朽的痕跡。
祈戰穿過前庭屋舍,走到後院的一株半死不活的老槐樹下駐足停了,似乎在確認著什麼,繞著槐樹轉了一圈,最後在一處翻起的樹根邊停下。
他一抬手,暗處閃出一道穿著夜行衣,渾身上下裹得只剩眼睛露出來的黑影。
是祈戰豢養的死士。
他指向樹根對那死士道:「挖。」
死士二話不說便拔出一把短匕首,蹲下就開挖。
大約向下挖了四五寸,一個鏽跡斑斑的鐵匣子被挖了出來,死士用衣服將粘在鐵盒上面的泥土擦乾淨才雙手捧著遞給祈戰。
祈戰雙手抱臂,揚了揚下顎:「打開。」
死士立馬將匣子打開,然後重新呈上。
匣子內並無什麼貴重之物,反而只有一沓泛黃陳舊的紙張和一支筆尖起叉的毛筆,看起來都已經有些年頭了。
「果然還在這兒。」
祈戰低聲呢喃,眉眼中閃過一絲懷念。他將那些紙張一一收起,重新拿油紙封上裝入袖袋之中,而後轉身離開。
第4章 你不過是個棄子罷了
之後兩日南溪都沒見到過祈戰,不用面對他整個人心情都放鬆了不少,這心情一好病也好得快,到了第三日,魏民為他日常請完脈以後便告訴他可以出門去走走透透氣了。
屋外紛紛揚揚的下著小雪,天空烏沉沉的很是壓抑。南溪不是很想出去,但他確實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人都躺倦了,猶豫了片刻,還是讓婢女侍候他更衣,又推來了輪椅固定好,自己撐著輪椅扶手一點點挪了上去。
臨出門前,婢女為他披上一件狐裘披風保暖,戴了個純白色沒有一絲雜毛的狐毛圍脖,最後在他手中塞了個暖手的爐子,這才推著他往外走。
雪天清冷,南溪體質太過單薄虛弱,即使已經做足了保暖措施,結果只是才出門在前院轉了一圈便渾身都冷了下去。
小雪漸漸轉大,輪椅碾壓著青石板小道,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南溪微微仰頭,看著空中翩然飄落的雪花,眼底閃過一抹隱晦的艷羨。
他抬手接住一片雪花,那形狀不規則的雪花頃刻間就讓掌心的溫度熔化成了水珠。
隨著第一片雪花融化,第二第三片也落入掌心,均是難逃消融的命運。
很快,掌心僅餘的溫度都被雪水浸冷。南溪看著一顆顆小水珠出神,在聯想自己的困境,竟不如這些雪花灑脫。
他自嘲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