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對方不想打了,他們卻軍心不穩了。
將士們日日都在想,他們能等來援軍嗎?十日後糧草沒了,難道開城門投降?亦或是自刎於城門?
黃覺義忍著脾氣,連夜開了大會商討作戰方式,最終卻沒得出一個好的方法,一個個愁眉苦色。
無奈抬頭望望天,忽然瞧見幾盞孔明燈飄在半空。
「快,將這些孔明燈都射下。」
士兵們很快拿來了孔明燈。
待見了投放在孔明燈里的勸降書碎銀等,氣的頭暈眼花,能耐了,真是好大的能耐啊!
有一便有二,一查之下,柳雲浩發現了有人在半山腰投擲物資的事兒,當即帶了士兵過去。
到了河邊,正是投擲時間。
平地擠滿了衣著襤褸的男女老少,向著河對面翹首以盼,等一個個包袱投遞過來,亂鬨鬨鬧做一團,匍匐搶奪。
霎時間,女子尖銳的嘶吼,男子的破口大罵,嬰兒的啼哭聲,越來越大,此起彼伏。
「讓讓,都讓讓,將軍在此,不可造次。」幾個小將抽出佩刀,想要疏散人群,卻顯些被人群衝散。
百餘號士兵一同維護秩序,堪堪控制住場面。
黃覺義眯著眸子看向半空中即將落地的包袱,一劍斬斷,落了一地粗糧,混在泥土裡,被踩在腳下。
有一老婦驚叫,出乎所有人意料,猛地跑過去推開黃覺義,趴在地上撿混了沙塵的粗糧。
「糧食,我的糧食,畜生,你們竟糟蹋糧食,是要遭天譴的。」
黃覺義臉一熱,扶起瘦得皮包骨的老婦,「阿婆怎能吃嗟來之食,這都是敵人亂我民心的計謀,爾等莫要中計。」
他拿過老婦布袋,將其中粗糧倒入滾滾江水之中,他又看向士兵們,士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豫再三,還是將地上的糧食投入了水中。
老婦反應過來,氣到捶胸痛哭,渾濁的眼睛裡流出乳白色的液體,絕望襲上心頭,也不管面前人有沒有帶刀,衝上去就是幾巴掌。
啪啪幾聲,將黃覺義打得腦瓜子嗡嗡的。
「你們這是要害死我們啊,不放我們出城,還要搶我們的糧食,我兒子媳婦都餓死了,我只有一個孫子了,這口吃的都不給,你們滾,都滾,給我滾出肅州.......」
「燕王是好人,柳將軍是好人吶,他們想我們活,可你們卻要我們去死啊……」
「鄉親們,快把他們趕走,都趕走,不然我們就沒得活了。」
老婦哭的肝腸欲斷,好不容易靜下去的人群被煽動,開始喧鬧。
士兵們被擠得身子變了型,眼見對面又投來食物,百姓們立刻分清誰是好人誰誰壞人,團結起來,憤慨不平地反抗士兵們。
「將軍,人太多了,且他們情緒激憤,難以控制,不若我們先回去再行商討。」
士兵們無奈,只得在人群中擠出一條道來,助將軍離開。
脫離人群後,並無人追來。
黃覺義深深回望一眼如野狗奪食一般的百姓們,久久難以平靜,一時不知自己做的是對是錯。
回到軍營,一番拷問下才了解,囤積的糧食根本不夠,副將說的十日糧食其實有一部分是找百姓們『借』的。
難怪了。
「去找人在城內施粥,莫要惹了民怨。」黃覺義揉著酸脹的眉心下令。
副將不願,卻不得不同意,命人去準備施粥,至於做了幾分不得而知。
之後將領們披星趕月,商定了一條作戰方案。
出了營帳,黃覺義凝望著朗朗明月,心想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定是一盤散沙。
他們需要一場勝仗穩固軍心,又或許,他們該破釜沉舟搏一搏。
遠在十里外,同一片月色下,柳雲浩領著柳意綿和喬喬圍在帳篷外烤魚吃。
柳意綿吃了兩條魚,喝了一碗魚湯,爹爹還在那哀嘆。
「綿綿,接下來該怎麼辦啊。」
柳意綿眨眨眼,語氣俏皮,「爹爹可是將軍,你打了那麼場多勝仗,還不知道該怎麼做嗎?綿綿什麼也不懂,都聽爹爹的。」
大勢所趨,民心倒戈,勝負將定,柳意綿已不再擔憂。
她說完便進帳篷洗漱去了。
女兒沒來前,柳雲浩在黃覺義那吃了不少虧,都開始自我懷疑了,女兒來了後他更覺自己不中用,心中正迷茫。
他惆悵的目光飄向喬喬。
喬喬立即坐的板板正正,巴掌大的小臉滿是崇拜的回望著他,少女一汪剪水清瞳,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明亮。
被這雙眼睛盯著,柳雲浩只覺胸中升起萬丈豪情,腰杆子挺直了,自信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