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真想殺拓跋勿希,等你冷靜下來再決定,到時我絕不攔你。」姜從珚又說。
拓跋驍仍不肯放棄,姜從珚便一直抱住他,不讓男人動作。
丘力居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們,屏息凝神,一個字也不敢說,又去看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拓跋勿希,似乎還在喘氣,鬆了口氣,也不知是怨恨多一些還是慶幸多一點。
僵持許久,姜從珚漸覺男人的呼吸沒那麼重了,稍微退開了點,看著他破了皮的臉,「你受傷了,我們回去吧,我給你上藥。」
第101章 「珚珚,你想知道我阿母的……
天空中積滿鉛灰色的密雲, 遮住本就不多的天光,灰雲壓得極低,仿佛隨時能坍塌傾瀉,北風呼呼猛刮, 攜來的雪粒子拍打在人臉上, 如同小刀割破皮膚。
四周遠遠地圍了一圈人, 沉默地立在風中, 注視著他們。
蘭珠也來了, 她比丘力居晚一會兒, 見到躺在雪地里生死不知的阿干,她下意識要上前,被丘力居拽住,她朝她搖頭,蘭珠只好站在原地, 一雙眼睛流露擔憂。
姜從珚跪在雪地里, 她感覺到隨著時間流逝,膝下的雪化開,浸濕她的衣裳,變成冰冷刺骨的寒意鑽進她身體。
忽的一陣狂風卷過,她打了個顫,再次摟緊拓跋驍的脖子, 齒關發抖, 在他耳邊輕輕說:「拓跋驍,我有點冷, 我們回去吧。」
拓跋驍沒說話。
姜從珚試著去抓他的手,男人的大掌一向十分溫暖,現在卻冷得像凍過的鐵。
她牽住他的手, 另一手撐在他肩上試圖站起來,不知是被凍的還是跪得太久麻了,她只覺膝蓋以下都失去了知覺,起身到一半,反而支撐不住栽了下去。
男人下意識摟住她,這才注意到她烏黑的鬢髮間已鋪上點點碎雪,小臉更是蒼白如紙,沒有一點血色。
「可能是腿麻了,讓我緩一緩。」姜從珚小聲說。
話音剛落,男人的長臂卻倏地抄過她膝窩和後腰,直接將她橫抱起來。
姜從珚低呼一聲,下意識掙扎了下,反應過來後卻不動了,任由他抱著自己,還主動抬起胳膊環過他脖子,將臉靠在他肩膀上。
拓跋驍喊了句「驪鷹」,黑亮膘肥的馬兒便甩著尾巴靠過來,男人抱著她飛身上馬,很快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
拓跋驍一走,現場才像暫停鍵結束般重新動起來。
丘力居忙上前去看拓跋勿希的狀況,他現在實在慘,整張臉被打得血肉模糊,鼻樑似乎凹進去一塊,嘴裡吐了很多血,身上雖被衣服遮著,也能看出傷得不輕,尤其是左手小臂,已經露出裡面森白的骨頭。
丘力居不敢碰他,忙叫人用擔架把他抬回去。
兩個當事人一走,眾人便散了,現場只留下一地凌亂的腳印和鮮紅刺目的血跡。
阿榧見女郎被漠北王抱著回來,兩人形容還如此狼狽,心中大驚。
「女郎。」
阿榧忙迎上前,見女郎只是衣裳髒了些,臉上並沒有傷痕,才稍稍安心,她視線一轉,這才注意到漠北王臉上有傷,神情也不大對,好像發生了什麼事,但也不像吵架。
拓跋驍回到寢帳將她放下後,整個人仿佛失了魂,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姜從珚解下被雪洇濕的斗篷交給阿榧,下裙其實也濕了,但t她顧不上這些。
拓跋勿希被揍得險些沒了命,拓跋驍也沒太好過,尤其他當時完全失了智,根本顧不上防禦,額角、唇角都破了,流出的血液凝干在皮膚上,斑駁暗紅。
姜從珚牽起他的手,他手背也破了,尤其是關節處,幾要露出骨頭。
阿榧見女郎凍得厲害,遞來一個暖手爐,姜從珚沒要。
姜從珚朝她使了個眼神,阿榧心領神會,很快帶著侍女把熱水送到浴室,在臥室多點了兩個炭盆,找出兩人的乾淨衣裳放在熏籠上烘著,自己又翻找出酒精藥膏紗布等物放到托盤中,送至臥室,然後退到了外面廳堂。
室內只剩兩人,靜悄悄的。
點了炭盆,溫度比外面暖和許多,不斷作響呼號的北風聲反襯出屋內的幾分溫馨。
緩了一會兒後姜從珚倒是沒那麼冷了,手腳恢復知覺,她抬頭看著男人,「我給你清理下傷口,一會兒去上藥。」
她拉起他的手朝浴室走去。
男人還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卻也還算乖,任由她擺弄。
姜從珚先給他解了滿是污泥和血跡的衣裳,這便看到他上半身的情況,左肩一片撞擊的紅腫,後背也一大片被碎石刮擦出來的痕跡,腹部一大團暗影似被重擊過。
這比她想的還嚴重些,男人卻跟個沒事兒人一樣。
光看皮肉看不出什麼,她擔心他臟腑受傷,忙把阿榧叫過來,讓她去請張復。
她擰了熱帕,推著男人坐到一旁的凳子上,仔細給他擦拭臉上的泥和血。
她已儘量放輕了動作,還是難免碰到傷處,男人皮膚一收,額角的血管鼓了鼓,顯然是疼了,他卻沒發出任何聲響。
姜從珚將他渾身的泥擦掉,連頭髮都一縷一縷仔細擦乾淨,又取過酒精絨球給他傷口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