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靈嗯了一聲,下了榻。若是從前,她大概還會腹誹一番他對公事的看重程度超過自己。可是現在,她不會這樣想了。
他喜歡自己啊。
而且他在查的,是她今生最關心,也最不能釋懷的一件事。她甚至希望他多花點時間去查,查的快一點,也讓她能更早知道當年的真相。
「是,我明日出發,大概在家住半個月,等陪祖父過完生辰,我便回來。東西不用收撿太多,家裡都還有。」宋湘靈和緩地吩咐道。
披月一聽就知道,小姐心情果然不錯,她也脆生生地應了句:「好呀!」
最後不過是收撿了些她最近愛穿的輕薄衣物,宋湘靈想了想,將那隻骨笛也帶了回去。
她打算在集市上買曲譜回來,把《姑蘇行》整隻曲子吹會。半個月的時間,應該夠了吧?若不夠,便能學多少學多少,等回來後吹給他聽,肯定能驚他一跳。
大小姐美滋滋地想著。
她身上還酸,好在東西不多,衣服也輕薄,最後和披月一起收出了一個小包袱,便也差不離了。
她思索著,除了買曲譜、學吹曲子,還要去書鋪里再淘幾本話本。也不知道之前看的那本女郎被竹馬和夫君強取豪奪的本子出了續集沒有,她真的很期待。
順便看看書鋪有沒有上什麼刺激的新貨。在丞相府,她連看話本都得躲著看,實在是無趣。
晚間,容翊淮趕回來,便見她正坐在鏡前,闔著眼,披月正在給她梳頭髮。
燈下,美人的面容被柔光模糊,顯得格外美麗。面前的桌案上,小香爐里正焚著安神的香。或許正因如此,她才閉著眼,睫毛濃密如同鴉翅,在臉上投下小扇子一樣的陰影。
一如往常讓他怦然心動。
他輕輕走過去,接過披月手中的梳子。
披月行了個禮,亦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他將那紅木梳子沾了花水,往她的烏髮上梳去。
宋湘靈馬上就察覺出力道不對了,睜開眼睛。看見是他後,瞳孔內一瞬防備又鬆弛下來:「這麼早就回來了。」
她的發質真的很好,能順暢地從頭梳到底,容翊淮重新將梳子提起:「聽阿靈的語氣,我應該再回來晚一點?」
「明天你就要回丞相府,所以無論如何,今天也要儘快趕回來。」他解釋道。
他說的輕描淡寫,倒是完全沒提那還無暇去看的文書,以及蕭隋安他們新撬出來的線索。
宋湘靈笑,故意道:「你便是要在那裡查案到深夜,我也無所謂的。」
容翊淮的動作慢了些:「呵。」
別的同僚的妻子,都會同夫婿抱怨他們為何回來的那麼晚。
只有她一個,他急著趕回來,她反倒還推他走。
幫她將長發梳過,容翊淮將紅木梳放在桌案上,便起身去沐浴。
出來後,他亦穿了身輕便單薄的衣裳,上衣的扣子還有兩顆並未扣好,露出精壯的胸膛,他正伸手扣著領口處的扣子。
宋湘靈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
這下頜,這鎖骨,這身形,這一雙青筋分明的大手......
她的臉熱起來,又轉回視線到鏡前:「你怎麼不把衣服穿好再出來。」
容翊淮笑:「我以為你愛看。」
宋湘靈啪地將銅鏡推至一旁:「誰愛看啦。」
看她氣鼓鼓的不承認的樣子,容翊淮想說,剛剛是誰盯著看他的鎖骨和胸膛,從上到下,還看了看他繫於褲中的腰。
若是扣子多開兩顆,她的目光也必是不會客氣的。
不過今日,容翊淮並不想再逗她。
他帶著一身清爽的水氣,在她旁邊坐下。
他翻開從大理寺取回的案卷,仔細查看著八年前關於北境那次戰役,陛下派人去探查時留下的記載。
「天大寒,為百年未有之大雪,道路不通,禽鳥俱絕。時威北大軍與羌戰於劍閣關,鏖戰數月有餘。因大雪,我軍不明方位,又逢道路堵塞、軍糧斷絕,處於下風。」
他一字一句細細看下去。
大理寺的記載同大家所知的結果一樣,威北軍與羌國軍隊鏖戰於劍閣關,天降大雪。這場大雪不僅造成了軍糧補給的嚴重拖延,也影響了威北軍的判斷。眼看便要敗了。
而當時還是護軍的兗國公肖方允,護送著軍糧同部下一道關山度若飛,並且生擒一名羌國將領,從他口中問到了重要的地形圖,成功與威北軍匯合後,在營帳內與宋旌和應玉一道討論出了利用地形的排兵布陣之法,這才將此戰役反敗為勝。
儘管付出了極為慘痛的代價,卻終究保住了大慶的疆域。
案卷中,關於當時肖方允的路線和部下均有詳細記載,細節上倒也都能對得上,想必是當時查案的官員也問過兗國公本人和當時從北境活著回來的將士們,得到了這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