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唇齒泄出一點微弱的水聲之外的聲音。
哪怕在舟微漪懷中,我在迷濛之間都仿佛察覺到了意味難明的寒意,和一瞬間爆發出來的沖天的殺意——不是橫衝直撞地衝著我來的,但即便被波及,那感覺也足夠令人印象深刻了。
舟微漪的動作其實不算過分,至少他現在是借勢發瘋不是真瘋。無形法訣在身後張開,渾厚真氣抵擋住了那些刺向他的帶著殺意的幾招殺招。舟微漪這才很慢吞吞地抬起唇,但動作絲毫不慢地大跨步向外走去,說著要讓我去休息一下的混帳話。
這會我卻沒有阻攔。
只要能讓我暫時消失在這些人的眼前,不論是用什麼方法,我可憐的被折磨的羞恥心也讓我同意了。
被黑髮掩蓋住的面容奇異的發燙,我藏在舟微漪的懷中咬牙切齒。在他走進暫時休息的寢房,將我放在柔軟的被褥的一瞬間便反應過度的抬起還沒什麼氣力的手落在了舟微漪的臉上。
「舟微漪!」我咬著牙質問他,「你是在發什麼瘋?」
舟微漪定定看著我。
他神色沒有一絲變化,只捉住了我抬起的那隻手,在掌心印上了同樣滾燙的吻。
我:「………」
舟微漪忽然道:「阿慈,你該睡了。醒來哥哥再餵你喝藥。」
我就算是死人也要被你氣活了,怎麼還可能睡得著?我被氣得眼睫顫得厲害,方想如此開口,但一陣奇異強烈的困意頓時席捲而來。
我幾乎是立時意識到舟微漪對我施展了類似於「言靈」的術法,而我此時太過虛弱,竟毫無抵抗之力,中招了才反應過來。
該死。
我閉上眼的時候還在想——等我醒來的時候就是舟微漪倒霉的時候。
但大概是太過不甘和怨念,即便已順應術法需求和身體上的疲憊很快陷入沉眠,我卻還像是夢囈一般喃喃著什麼。
雖然都是些毫無邏輯的胡話。
像是「大球獸」、「小球獸」之類,但舟微漪卻極認真地止住了腳步,俯身過來聽我說那些夢話。直到我又開始用頗委屈的聲音說著「髒……」之類的,舟微漪先是微微一頓,面容上浮起的笑意頓時淡去,那雙銀色瞳孔頃刻間染上了和形象反差極大的晦暗。
「鞋、不要……」
不過也就是這麼一會,舟微漪很快又反應過來了,眼底晦澀一下被打破,他幾乎是有些哭笑不得地起身,用術法打濕了隨身帶著的巾帕,握住那截清瘦蒼白的足踝,細細地擦拭過方才踩在底面的赤.裸的雙腳。
擦完後舟微漪自己都忍不住笑起來,低聲說了句:「嬌氣。」
偏偏起身時,舟微漪捏著那方巾帕,語氣平靜:「……要是能再嬌氣一些就好了,阿慈。」
門被輕合上,這次舟微漪在外布下了一道陣法,房間內再靜謐不過。
……
這次比之前睡得要好些。
至少沒再做那些亂七八糟的夢了。
只是隱隱之間,對外界還有些感知,總覺得身旁「人來人往」似的。
有人對我道歉,說他現在實力不濟,不夠、還是不夠……若能到渡劫、成仙之體,便不用受種種顧慮,將我庇佑在身側。
又有人過來,和我低聲抱怨,等他成仙之後,一定要將那些礙眼的人都殺了。
好不容易又生了點困意,又來了一道新的聲音說,他會成為最強的劍仙,讓我等他。
我:。
怎麼一個個都想成仙,你們成仙了我成什麼?和我爭天道眷顧,還要讓我等什麼——
帶著滿腹怨氣,我驟然睜眼。
輕薄鮫紗晃動著,垂攏的帷簾上倒映出一道修長的人影來。我這時才從夢中抽離,想起了睡前之事。
好。舟微漪,你居然還敢不跑。
帷簾被驟然拉開,我咬著牙,隱含威脅意味地道:「舟微漪,你——」
話音猛地止住了。我的神色還維持著羞赧的惱怒,但下一瞬間便被尷尬占據了。
背對我的人身形同樣修長風流,滿瀑銀髮垂下,其實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和舟微漪倒是很相像的。但不知為何,我倒從未混淆過這兩人,就如同此時此刻這樣。
面前的人回過身,微垂著眼,面容平靜卻不似平日的冷冽銳氣,倒顯出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來:「你……認錯了。他不在。」
我倒不是認錯了。
我如此想著,卻未辯解,只態度端正地道:「也渡仙君。」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