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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同一到濱州就吐了。

他們帶著糧的馬車剛進濱州,就被流民攔截哄搶。流民們赤身裸體,瘦得皮包骨頭,臉色發黑,泥污遍布,能看到他們薄薄的一層皮裹在肋骨上,每根肋骨都清晰可見,胳膊和腿上沒有一點肉,膝蓋骨突出。飢餓的驅使下,流民喪失了理智,只知道一擁而上,你搶我搶,從馬車上扒下來的生米,不管能不能吃,先囫圇塞口裡,每個人都在拼命地瘋搶,生怕晚一步搶不到糧食。

蘇景同看到不少人在搶糧食的時候,被人推搡摔倒,他們來不及爬起來,就被後面蜂擁而上的流民們踩著過去,連聲音都沒發出來,就被活活踏死。

蘇景同的馬車也不曾倖免於難,糧食車前人山人海,擠不進糧食車的人,便來扒馬車,馬車上說不定有吃的,無數雙枯黃的手扒上蘇景同的車……

等顧朔帶人驅散流民,維護好秩序,蘇景同下車,吐了個天昏地暗。

蘇景同抬頭,看到顧朔的臉,他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什麼。

「你當時大概很討厭我。」蘇景同回憶當年顧朔的眼神,他的眼睛沒有任何情緒。

「為什麼這樣想?」顧朔問。

「我吐了。你可能認為我在厭惡流民,被他們扒上馬車,弄髒馬車,噁心吐了。」蘇景同說,「我聽我爹說過你從新州離開時,百姓沿街送別,你愛百姓,百姓也愛你。你大抵是看不慣我這等嬌貴的人。」

蘇景同把玩著顧朔的手指,「但我不是因為這個。我知道我是來賑災的,我爹當時要給我帶一個百人護衛隊,和四十個丫鬟小廝,我全部拒絕了,就帶了一個小廝出門。我以為我很親民。」

蘇景同扯扯嘴角,「我下車,看到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他們是搶糧食時摔倒,被後面擠上來的流民活活踩死的。我在想,我身上這套衣服,坐的這輛馬車,如果換成糧食,夠他們吃幾年?或者幾十年。」

「所以我吐了。」蘇景同淡淡道:「我在噁心我自己。」

「世上還有比我更虛偽的人麼?」蘇景同笑得譏誚,「皇商採買、各地上供的最好的布料,那些年都是先送到攝政王府讓我爹和我挑完,再往皇宮送。全京城的貴人數起來,沒人比我更奢靡。而我居然以為帶一個小廝,是親民。」

「我後來常常睡不著,我在想我爹到底在做什麼。我爹總是告訴我,皇位有能者居之,每個王朝的最後都是民不聊生,是新時代建立才帶來了安定富足。他從不在我面前避諱篡位之心,他覺得他是有能者。可我爹獨攬朝政十餘年,為什麼濱州會是人間煉獄?」

蘇景同望著顧朔沉沉的黑眸,「你說,我享受著民脂民膏,是否是一種罪?我借著我爹的身份,才得以揮金如土,卻又在心裡怪我爹,這是否是另一種罪?」

「你厭惡我是應該的。」蘇景同想,你是天上的月亮,我是沉淪在欲望泥潭中的爛泥。

蘇景同聽到顧朔輕輕嘆了一口氣,他的呼吸噴涌在自己頭頂,繼而一隻溫柔的手撫在他頭頂,「原來你是這樣想的。」

「你想聽聽我當時的感受嗎?」顧朔溫柔地問。

第19章 行動

「嗯?」

那天……

蘇景同吐得天昏地暗,頭腦發暈時,一隻矜貴修長的手托著月瑩棉的帕子,遞到他面前,帕子上用銀線繡著一個小小的「川」字。

顧川,大皇子。

「嚇壞了吧。」大皇子說,「出來賑災是這樣的,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刁民圍追搶劫。」

刁民……

蘇景同難以置信自己耳朵聽到了什麼,地上還橫七豎八躺著流民瘦的皮包骨頭的屍體,目睹了人間慘劇,他竟然在說「刁民」?

蘇景同側頭,避開大皇子的帕子。賑災出發前,他便不大看得上大皇子的行徑——這人知道自己是來攢功績的,又和六皇子顧朔一同出門,生怕穿得素淨,旁人分不出他和六皇子誰主誰次,叫尚服局趕製了幾套奢華無比的衣裳鞋子,好壓六皇子一頭。

送糧的隊伍是從津門抽調回的赤霄軍。赤霄軍獨立在朝堂外,並未被攝政王蘇季徵籠絡。

蘇景同的意思是大家急行軍送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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