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知微低頭檢查一番,雖然物品尋常,那粳米卻有種淡淡的碧色,聞起來有綠畦香,她不禁讚嘆道:「這米不錯,不愧是宮中用的東西。」
袁慎己正在卸甲,聞言走過來摟她:「這就不錯了?工部最近在東邊新挖了個人工湖,來給各地的船當轉運潭,到時候崑崙、回鶻、波斯的商船都會在那裡停泊,向我朝獻上珍貴的絲綢、成箱的寶石和奴隸。」
他說這話時候臉上難得帶了些天朝將領常有的傲慢與驕矜,但是低頭望她時候又換上溫和表情:「不是想買天竺香料?到時候我陪你去。」
段知微有回在西市不小心進了外族聚集地,遇到個天竺人擺攤在賣一種明黃色的黏糊醬料,雖然那個天竺人一直在強調那是釋迦牟尼恩賜的、用樹草果調配的「靈藥」。
但是段知微明顯聞到了薑黃、桂皮、小茴香的氣息。簡單來說,她認為那應該是咖喱醬,或者是類咖喱醬的東西。
如果能用它做上一鍋咖喱燉雞,吃上一口濃郁滑嫩的雞肉,得到的治癒感其實跟「靈藥」也沒什麼區別,可惜天竺人賣得價高,她錢沒帶夠,回家找袁慎己一通抱怨,甚至大半夜氣到睡不著躺在床上哀嚎。
袁慎己只好特意去找了鴻臚寺的熟人,若有天竺外使進京,幫他留意著點這所謂的「靈藥」。
鴻臚寺的朋友對他難得提出的請求倒是很上心,可惜顯然天竺近期沒打算派使者過來,只有一個名叫阿奢理貳珈藍的小國派了幾個使者進了長安,別說聖人了,就連鴻臚寺卿都懶得搭理他們。
因為這是個奇怪的國家,那裡的王室曾經拿起刀切了口口口,裝進金匣子裡,以示自己的虔誠。
段知微確實很想收到一些咖喱醬,但是決計不想要裝在金匣子裡的口口口。袁慎己沒轍,最後工部的熟人說那個人工湖挖的差不多了,若是有貨船停泊,應該會有袁夫人要的天竺「靈藥」。
這還差不多,段知微踮起腳尖捧住袁慎己的腦袋,在他臉上狠狠親上一下。
第二天便是社日了,長安的民眾一半圍在土地祠參加祭典,一半去了鄉村間觀社戲、放風箏。
段知微騎著小紅馬跟袁慎己去了趟郊外。
駕駛驢車是個輕鬆事,畢竟驢子們都很老實,但是騎馬很難,馬的性情陰晴不定,她總怕自己摔下來。
但是總體來講,還是騎馬快一些,方便去坊市間買東西。
郊外寬闊,人也很少,袁慎己光明正大的棄了自己的馬,坐到她身後教她,雙臂環住她的腰,寬闊胸膛緊緊貼著她的後背,指導她騎馬的時候,溫熱呼吸灑在她的耳廓邊上。
段知微覺得他不對勁,疑心他使壞,扭頭一臉懷疑地看他,這人天生長了一張正氣凜然的臉,教導她的時候臉色波瀾不驚,語氣也十分平穩。
段知微只好轉回來重新握住韁繩。
人只有一雙眼睛,因此當她重新把注意力放到面前的馬兒身上的時候,沒看到身後的人將環她腰的手臂緊了緊,臉上露出個得逞的笑。
現代人總說騎馬這種運動很容易讓人保持身材,段知微本來還不以為意,自己試了才知道,騎馬真的很累人,她學了半日,便覺得腰酸,口渴。
袁慎己想了下道:「附近有個村子,今日春社,必然有祭典,我帶你去那兒討些飲子可好?」
段知微舉起雙手雙腳表示贊同。
小村莊很熱鬧,村民們聚在社壇前擺上了水果、社酒、婆餅等豐富祭品表達對土地神的感恩,村里粗粗搭了個戲台,台子上幾個村民臉上塗得花花綠綠的在演一出《柳毅傳書》,底下圍了一大群村民在看熱鬧。
所幸邊上有幾個擺小攤子的商販,袁慎己去那買了碗豆漿和幾塊社糕。
她渴得狠了,一氣兒喝了。
兩人坐在個長凳子上也抬頭望那出《柳毅傳書》,覺得很有些意思。
有幾個村民注意到了他們,而後湊了過來,小心翼翼道:「是袁都尉嗎?」
不等袁慎己說話,那幾個村民趕緊扔了手上的瓜子,激動道:「哎呦真是袁都尉。」而後狂奔而走:「村長,袁都尉來了,你趕緊過來,可別讓他跑了!」
段知微哪裡見過這個架勢,趕緊縮到他後面問:「你欠人家錢了?」
袁慎己哭笑不得。
村長趕緊攜了一個老媼過來:「哎呦,袁都尉,你有空來此地怎麼不提前跟我們說一聲?幸好今天是社日,村子裡宰了肥羊,也有好酒,好好招待你一番。」
他注意到袁慎己身後的段知微:「這位是?」
袁慎己站起來理了下衣襟,抱拳還禮:「今日休沐,攜新婦郊外踏青,來此地討口水喝。」
旁邊的老媼激動地擦擦眼睛:「都尉娶親了?好啊,真好啊。」而後過來拉段知微的手:「夫人一起來吧,村里臘酒渾濁,你可別嫌棄。」
二人被熱情的村民一通邀請,段知微不好意思拒絕,但是看一眼天色又糾結道:「再不回城裡,要趕不上宵禁了......」
村民更加熱情:「村裡有個小旅舍,雖然不奢華,但是特別潔淨,兩位在這住上一晚吧。」
二人被推進村長家,好客的村民立刻拿了些羊膾、烤雞什麼的上來,又倒了幾壺酒,大娘抓著段知微的手道:「都尉是好人啊,救了我們全村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