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牆之隔的另一間房裡,住的是謝凌。
那邊還沒有動靜,看來人沒醒。
殷回之腦中閃過一瞬就此離開的念頭,但很快就被他直接掐滅。
他毫不懷疑自己前腳離開,後腳謝凌就會出現在他前面。
與其瞎折騰,不如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
殷回之關門退回房內,一邊計劃去找歐陽昳,一邊準備等謝凌起來吃早飯。
半個時辰過去,隔壁還是沒有動靜,殷回之只好自己先喚了早餐。
房內書架上擺著幾本民間時興的話本,他隨手抽出一本,坐在案邊讀了起來。
大都是些男歡女愛的故事,放在以往,殷回之不會主動去看。
但眼下他等謝凌等得實在無聊,竟也慢慢讀了下去,從中品出了幾分趣味來。
見謝凌還沒有要醒的意思,殷回之又抽了一本新的,翻開第一頁就意外地瞪大了眼。
與上一本儘是虛構的故事不同,這本書叫《修真含情軼事錄》,第一個故事主角便是殷回之無比熟悉的名字。
——季回雪。
受書名指引,他原本猜測這是哪個仰慕季回雪的姑娘寫的思慕之言,但往後讀了幾段,才發現不太對勁。
故事的另一個主角,是問劍峰峰主、靈隱真人,江如諗。
一開始,情節還不算誇張:江如諗對剛拜入自己門下的小弟子關愛有加、傾囊相授。
隨著時間流逝,季回雪逐漸長成了清絕出塵的俊俏少年,師徒二人朝夕相處,江如諗逐漸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
靈隱真人因自己對親手養大的徒兒生出旖念而深受道德折磨,道心逐漸不穩。他知道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害了季回雪,於是開始長期閉關,減少和季回雪的接觸。
然而當季回雪遇到危險時,他終究是無法熟視無睹。
生死危難間,二人袒露心意,江如諗才知道,原來他的徒兒亦心悅於他。
可觀瀾宗主不認可兩人的感情,於是他們最後離開了觀瀾宗,成了一對閒雲野鶴的神仙眷侶。
殷回之:「………………」
若說這東西在胡說八道吧,它能把靈隱真人每次閉關的時間說得大差不差。
若說它寫實吧,它把江如諗勾勒成了一個內心豐富、柔腸百結的情種,把季回雪勾勒成了一個可以為情拋棄大道的人。
殷回之揉了揉眉心,決定以後還是少讀這種東西。
太傷精神。
「篤篤篤——」
門扉輕響,殷回之迅速將手中的《修真含情軼事錄》翻到了後面,才道:「進。」
雖然他現在已經被逐出師門,但讓人知道他在看江如諗和季回雪的……這種故事,還是太考驗臉皮了。
房門被推開,進來的人果真是謝凌。
謝凌瞥了他一眼,打了個哈欠,慢吞吞道:「還不錯,這次沒跑。」
說這話時,他的眉無意識微蹙著,眼睛有點泛紅,眼下的淡青在雪白的皮膚上很明顯,一副沒睡夠的模樣。
分明比我晚起了整整一個半時辰,怎麼還疲憊成這樣,殷回之在心裡嘀咕。
謝凌一抬眼便看見他游離的目光:「又在編排我?」
殷回之矢口否認:「沒有。」
謝凌懶得拆穿他,打了個哈欠,走到他面前,抽出了他手裡的話本,掃了一眼,神情微妙地頓住。
殷回之泰然自若地解釋:「你起得太晚了,我等得無聊,便從那取了本雜書看。」
見謝凌還是沉默,他有些不解地走近:「怎麼——」
他看清上面的字,先是滯聲,然後從頭燒到了腳跟。
謝凌修長指節捏著的那一頁上,他的名字正和季回雪的名字膠合在一起。
【 「季回雪」將「殷回之」壓在身下,二人吐息糾纏,帳外燭影搖紅。
不知過了多久,「殷回之」從覆滅般的潮湧中泄出一聲哭喊:
「師、師兄,不成了……」】
殷回之:「…………………………」
他想說點什麼,但是腦袋發懵,舌頭也僵了。
謝凌已經緩過神來,睨著他燒紅的臉和脖頸,神情裡帶著殷回之看不懂的複雜:「你喜歡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