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罷,又抬眼道:「二位似是外鄉人……你們進神廟,是瞧見阿昳自縊了嗎?」
殷回之垂眸,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這陽夫人既知道他們是外鄉人,卻不敢追問他們為什麼到這來,只急急忙忙地略過話題,直奔歐陽昳的死因。
除了因為知道他們不好拿捏外,恐怕還有更直接的原因:
想用他們的話證實歐陽昳是自殺的。
謝凌倒沒讓她的期待落空,慢悠悠地抬手指了指神殿後方:「我們確實看見歐陽昳死了。」
陽夫人又泫然欲泣起來。
「不過不是吊死,是被人……」謝凌捲起唇角,微微一笑,抬手比了個動作,拇指和食指捏合,「活活掐死的。」
陽夫人表情大變,瞪著眼張著嘴,半晌沒說出話。
陽應舫倒沒失態,他的目光緩緩從謝凌和殷回之身上流過:「後生,山可以亂上,話可不能亂說。」
說完,他掃了眼最先闖進來的陽家家僕。
「你不是說看見小少爺用繩子上吊,」陽應舫沉聲問,「誰說的是真的?」
家僕立刻跪地:「老爺,小的們絕無半句虛言,我們進來時確確實實看見歐陽少爺倒在地上,旁邊還有割斷的繩子。」
「若歐陽小少爺不是自縊而亡,」家僕瞅了瞅謝凌和殷回之一眼,意有所指道,「小的們也不知道還能是怎麼回事了……」
陽應舫看向謝凌,直截了當地問:「繩子是你們割斷的嗎?」
「是我割的,」殷回之上前,步伐間面紗微盪,「我們進來時,發現他吊在橫樑上,已經死去多時了。」
陽應舫面色稍霽:「既然如此,人便是自殺的,又為何要說他是被人掐死的。」
殷回之掃了一眼死狀難看的歐陽昳,抬眼對他道:「是不是被掐死的,一看屍體便知。」
陽應舫與他對視了片刻,還是如他所說,走到了歐陽昳身邊。
家僕把蓋在歐陽昳身上的草蓆掀開,陽應舫順著殷回之的視線看去,臉色微變。
歐陽昳脖子上的掐痕已經趨於黑紫,在僵硬的脖子上格外顯眼。
陽應舫伸出二指,在歐陽昳的頸間輕輕摩挲了幾下,眉間顯出深深的溝壑。
他側首,問一旁跪著的家僕:「自縊?」
家僕原本站在陽應舫身側,又怕又好奇地往歐陽昳脖子上瞅,忽然被叫到,連忙彎腰,卻驀地對上陽應舫幽幽的目光。
陽應舫是只笑面虎,少有這副表情的時候,家僕霎時一個激靈。
家僕「撲通」一聲跪下,膝行至陽應舫腳邊:「小的、小的不知道……」
見陽應舫臉色越來越黑,家僕一顆膽子都快碎了:「老爺!小的來的時候歐陽少爺就已經去了!就算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動歐陽少爺啊!」
陽應舫狠狠踹了他一腳,厲喝:「滾下去!」
殷回之側頭,跟謝凌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彼此靠近了半步。
陽應舫幾乎是立刻發現了他們的小動作。
他此刻的神情,和剛露面廟門時平和可親的形象判若兩人。
「事發突然,剛才陽某忘了問,二位後生擅闖我歐陽家神廟,所求為何啊?」
借著廣袖的遮掩,謝凌輕輕握住了殷回之的手腕。
他不動聲色地含笑道:「陽老爺,這話問得怕是不是時候吧,你們歐陽家最後的苗子可還在草蓆里裹著呢,不先查清他的死因嗎?」
冰涼的指節貼上皮膚,殷回之的指尖不自控地蜷縮了一下。
謝凌卻將這當成了抗拒,冰冷的手立刻順著他的腕探下,將他的手指裹進掌心握緊,還安撫性地點了點他的手背。
似是讓他稍安勿躁。
陽應舫冷笑一聲:「我看不用找了。」
他回首,衝著空蕩蕩的殿門喊道:「馮先生,把這兩個人抓起來就地格殺,價錢你開!」
一剎那,一道灰色身影比陽應舫的聲音更快,轉瞬便閃進了神德殿門。
比那身影更快的,是他手中的軟刃,刃面粼粼冷光翻飛,宛如粹毒游蛇,朝他們刺來。
殷回之瞳孔驟縮,下意識要帶謝凌閃開這一擊,抓著他的手卻先他一步,狠狠扯了他一把。
他猝不及防,一頭扎進謝凌胸口,腦袋實現了某種意義上的故地重遊。
下一刻,神殿內響起一陣此起彼伏的慘叫。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粉塵和毒藥灼燒的氣味。
「別睜眼,跟著我。」謝凌的聲音輕飄飄響起,轉瞬消散。
鮫紗貼面,替他擋去了大半毒霧,他屏住呼吸,任由那隻手拉著自己狂奔。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