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一聲巨大而沉悶的轟響,鬼魅般的腳步聲被阻隔在身後,耳廓只剩下他們彼此急促的呼吸聲。
殷回之睜眼,視線一片漆黑,鼻息間是久乏打掃的灰塵氣。
身後傳來破門的動靜,但令人驚訝的是,看起來平平無奇甚至腐蠹的木門竟然在法術的攻陷下毫髮無傷。
隨著一次兇猛的衝擊,大門突然泛起炫目的螢光,勾勒出一個玄妙的符文。
中間隱約能瞧見篆體的「歐陽」二字。
殷回之轉身對著門,催動尾戒中的「魘」,試著從裡面去解陣,果不其然受到了極猛烈的排斥。
不算罕見,至少殷回之在書中見過這種東西。
「門上的陣法是單向的,一旦啟動,除非強行毀陣,否則里外都破不開。」他對謝凌道。
這種陣法往往用於世家或大宗給後輩留的避難之所,為了防外人闖入,此類陣一旦啟動,便無法再開,要想出去只能另尋出口。
而這真正的出口,又是重重禁制,若非建造者的後人,幾乎不可能打開。
謝凌「嗯」了聲:「懂得挺多。」
殷回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謝凌裝聾作啞。
殷回之只好再次催動魘,施了個照明術法——雖然這力量十分詭譎,但實在聽話,絲毫不遜色於正常的靈力。
明光之下,殷回之看清了周遭的景象。
這是一座更高大的神殿,無論是高度還是面積,都幾乎是神德殿的兩倍不止。
但與神德殿不同,這座神殿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因此即便內部高度超出神德殿幾倍,從外面看來也沒有那麼誇張。
從他們站的位置往下走幾十級台階,才終於踩上地面。
巨大的神像在他們身後,似哭似笑地垂眸俯視著整個神殿。
「這是武和殿?」殷回之努力回憶,念了一個不甚確定的殿名。
謝凌不答,殷回之看過去,這次是肯定的語氣:「我不信你不知道。」
若不知道,為什麼帶著他往這跑,難不成是故意往死胡同鑽?
謝凌分明早就知道這座大殿有陣法,外面的人一時半會打不開,才帶他躲進來,並用某種手段催動了陣。
謝凌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真的堅信又何必問我。」
殷回之卻並不滿意這個模稜兩可的回覆,亦步亦趨地擋在謝凌身前,一反往常地執拗,像非要問出個確切答案不可。
謝凌走了兩步,被煩得不行,只得敷衍點頭:「是是是,對對對,你怎麼這麼纏人?讓開。」
纏人?
也不知道剛才是誰一直扯著他不放。
殷回之心中嘀咕,嘴上卻沒頂回去,讓出道,跟謝凌並肩而行。
一邊走,一邊又拋出了一串問題:「你撒出去的是什麼?你難道打不過他們嗎,為什麼要跑?」
謝凌表情微妙地頓住腳步,垂眼睨著他。
殷回之收聲,莫名有點心虛:「怎麼了?」
謝凌看著他:「殷回之。」
謝凌少有這么正兒八經地叫他名字的時候,殷回之愣了一下:「嗯?」
「在問這些無聊且聒噪的問題之前,不如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謝凌幽幽道。
「……你說。」
「你剛剛為什麼站出來攬事,又跟著拱火,故意激怒陽應舫?」
殷回之沒料到他是想問這個,蹙眉試圖分析自己的邏輯:「因為我覺得歐陽昳的死因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我想試試……」
謝凌食指輕輕抵住了他的唇,使他噤聲:「那我換種問法——」
「如果站在你身邊的不是我,你還會那麼做嗎?」
帶著涼意的手指,與唇瓣觸之即分,殷回之怔住,指尖再度出現了熟悉酥麻。
答案無比清晰地在他腦中浮現:
不會。
因為太冒進、太不可控了,這不是他的行事風格,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他會儘可能地裝作沒發現古怪,然後找機會混進陽府,暗中調查。
如果身邊是其他人,他會認為對方的行徑很愚蠢,更不可能跟著添柴加火。
他似乎……
在心底給謝凌貼上了可靠的標籤?
甚至下意識將其當成了某種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