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劫,是真的。
一眾仙門之首中已不乏將天機閣當成救命稻草和軍師的人,無妄和「仙尊」幾乎是被無數雙眼睛緊盯著,目送到祭天台上的。
沒有日光,但不妨礙人們圍送他們到天機閣主給出的位置,數不清的手托起照明術,將惡臭的屍窟口映得幽深可怖。
「怎麼在這種地方……」
「閣主不是說了嗎,穹裂出現的地方就是祭天台建設的最佳位置。」
巨大巍峨的祭天台由石柱支起,居於屍窟洞口正上方,由百級長階連接地面。
祭台上遍布看不出規則的奇怪紋路,以凹槽的形式雕刻在上下和側面檯面上。
啟微仙尊和無妄登上祭台長階的一瞬間,所有人瞳孔一緊,驚詫狂喜遍布一張張臉。
暴\亂的妖魔靈力,居然放緩了。
周遭進入了一種詭異而又狂熱的靜寂中,再抬眼看向高台上的啟微仙尊時,眾人目光里的敬和畏已經微弱得幾乎要尋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算計討好和猜忌。
原來啟微仙尊真的的是天劫的唯一解法,可是啟微仙尊真會為了這天下蒼生心甘情願赴死嗎?
漆黑中,一雙異色眼瞳閃過古怪的光,寬大的夜藍色長袍和兜帽遮住了他的身體和面容。
高台上的無妄神情閃過一瞬驚惶,猶疑不定地看了一眼四周,然後不動聲色往台階下走去。
有人注意到了,心知無妄這是不想同殷回之一起當祭品,但一時沒有作聲。
無妄不過才邁兩步,就被一隻手死死抓住了手臂,啟微仙尊隔著袈裟攥住無妄,聲音沉沉聽不出情緒:「去哪裡?尊者忘了自己說過的話嗎?」
無妄臉色青白:「你才是劫眼。」
啟微仙尊掃過台下一雙雙警惕精明的眼,看向無妄,聲音很淺,卻不難聽清:「你覺得會有人在意嗎?你和我的想法。」
「……」
啟微仙尊盯著無妄的眼:「尊者,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如果不想和我一起成為祭品,就把藏在你宗里的人交出來。」
無妄眼神溢恨,捻佛珠的手攥得泛白:「他早已不在歸元宗了。」
啟微仙尊閉了閉眼,而後陰冷一笑:「那尊者便同我一起為蒼生獻命吧。」
夜藍身影微微一動,兜帽下的嘴角高高勾起,異色眼瞳中划過愉悅和快意。
然後消失於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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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回之做了一場很冗長的夢,他記不得夢裡發生了什麼,只記得痛覺綿延不斷,似乎有人剖開了他的後背,折騰他的脊骨。
折騰完脊骨,又折騰丹田。
叫他疑心自己是否又回到了被季回雪坑害折磨的幼年和少年時代,挖骨廢修為都要再體驗一遭。
他痛得忍不住掐攥自己的手心,很快一隻手便覆了上來,攏住他的手背,扣進他指縫間,帶來熟悉的安穩,他因此意識到這並非噩夢,伴著痛意再度沉沉昏睡了過去。
醒來時周圍靜悄悄的,臉頰有一種古怪的緊繃感,大約是被下了障目的法術。他躺在一張床上,四肢僵滯,動彈不得。
唯有一雙眼睛能活動。
殷回之茫然地轉了一下眼珠,最先看見的是身上貼滿的黃色符籙。
他立刻操控靈力破開這堆符紙,而後徹底愣住。
符紙沒破開,反而發現他所修的心法竟已經完全停止運轉。不僅如此,他修無情道留下的所有痕跡都徹底從他身體中消失了,封月劍亦不知所蹤。
修為被一道封印由內而外死死封住,失效了十之八九。脊骨處一抽一抽地痛,像是被人家強行塞進了什麼東西,而那東西在源源不斷地汲取天地靈力,溫養他的身軀。
殷回之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後背被剖開的感覺也許並不是夢。
他在茫然中側目,然後瞳孔一縮。搭在枕上的頭髮,髮絲烏黑色澤光滑,令人陌生,卻順垂地鋪在他頰側,一直延伸到他頸下。
這是他的頭髮。
一股沁人的寒意和恐懼從心口攀上他的大腦,延伸至四肢百骸,然後他開始瘋了一樣地調動起身上為數不多能調動的靈力,去衝擊碰撞身上的定身符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