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月?」
「一月下旬,正月初十。」
明歌眼眸微潮濕,正月初十,那就是日夜兼程趕回金陵。
「郎君回到風家,只歇了一日,陛下的鐵甲衛第二日就到了。隨後我便隨郎君入盛京,進了皇城。」風三憤恨地看向高祖陛下,握緊掌中的劍,鏗鏘有力地說道,「我曾問郎君,為何不反?為何要任新帝宰割?新帝登基,大肆屠殺,朝堂不穩,人心惶惶,無論是論德行、清名還是實力,郎君都有一戰之力。
那時郎君只笑了笑,說,九洲已安定,何故要反,以他一人之死能止帝王殺戮之心,便是他的功德修行。
後來郎君深陷囹圄,生死彌留之際,才與我說起天道陣一事,他在陣中看到了推演的九洲未來,大夏朝羸弱,高祖陛下能短短數月就能推翻大夏,結束戰火,若是他選擇起勢,戰火勢必要延續數年,娘子和大月國都會被捲入中洲的戰亂中,命喪中洲。
到時候百姓妻離子散,九洲破碎不堪,這是郎君不願看到的未來,就算他日後成為千古一帝,也不過是踩著鮮血和白骨鑄就的孤獨帝王,所以郎君隻身入盛京,談了一場只有他和高祖陛下知道的交易。」
風三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帶著一絲追憶的悲痛和釋然。
十年了。他以前不理解郎君,覺得郎君敗就敗在有悲憫之心,不如秋慕白狠辣決斷,不如他有野心有魄力,後來,這十年,他孤獨守在這座眾生塔前,看著日升月落,漸漸理解了郎君的道。
他只能看到自己的悲歡,郎君看到的是這片蒼穹之下的悲歡。
眾生塔內,一片沉寂,雪越下越大,秋慕白的頭疾也越來越嚴重,雙眼通紅,狀若瘋癲,明歌起身,給他扎了數針,看著他昏死過去,低低問道:「你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
風三跪在地上,淚如雨下,哽咽道:「五月里,高祖陛下一直將郎君囚禁在紫宸殿,廢去了郎君全身修為,抽去了他半身血,讓郎君成為了廢人。
女娘入盛京九洲皆知,我偷偷潛入帝宮,靠著風家秘法,找到郎君,那日夜裡,郎君得知女娘為他入宮,在紫宸殿割掌自戕,血流而死。
郎君說,唯有他死了,女娘才能得自由。
郎君叮囑我,不要將他的死訊告知您,這樣,您就以為他還活著,還有一個念想。若是有一日您忘了他,有了新的生活,便讓我帶著他的骨灰回南疆葬下,若是您一直沒有忘記他,待您百年,我再將骨灰交給您,與您合葬。」
風三扶在地上,渾身發抖地從袖籠里取出一盒小小的白瓷瓦罐。
那只是市井上最尋常的白瓷罐,小小一隻,裝的卻是那個世家第一郎君短暫如流星的一生。
明歌雙眼刺痛,背過身去,克制著洶湧的淚水,哽咽道:「是我入宮那一日嗎?」
「是。」
明歌眼眸赤紅,臉頰生疼,低低笑道:「他讀書讀傻了,不想我知道他的死訊,那我如何不受制於人?若我百年以後身死,如何與他合葬?十年,十年,騙了我十年,為何不一直騙下去?」
風三嘴唇都咬出了血來,磕頭道:「郎君臨去時,有交代,若是女娘猜出一切,要殺高祖陛下,便讓屬下以實情告知。
郎君是自願赴死的,與高祖陛下無關。女娘切莫因為殺一人,毀累世功德,那郎君真的死不瞑目。」
明歌仰起臉,看著飄落進來的雪花,死不瞑目,那她也死不瞑目。阿娘從未告訴過她,中洲歷練是這樣艱難的事情,沾惹紅塵是這樣的痛苦。
那人用死在她心尖刻下了血淋淋的三個字:風眠洲。讓她這輩子都困在這困頓中,無法掙脫。
「知道了。」明歌臉色灰敗,朝著他擺了擺手,「把他留下,你去吧,這世上再無風眠洲,也無風家,風三,你也該恢復本名,過你自己的人生。」
風三將那白瓷罐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啞聲道:「女娘日後有何打算?」
明歌抱起地上的白瓷罐,蒼涼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她摩挲著這冰冷刺骨的瓷罐,面無表情地進內室,等再出來時,手持燭火,燭火跌落在地上,燒起帷幔和書籍,第三十三層塔瞬間就陷入了火中。
一直不敢吱聲的蕭繚臉色驟變,下意識地去扶秋慕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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