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辨認為真,梁王殿下,乃是正統中的正統,板上釘釘的下一任皇帝。這是大義。
加上樑王乃太后幼子,掌權太后的扶持,將為梁王掃除一切障礙。這是權勢!
有了大義,有了權勢,兩者結合在一處,還有什麼能阻止梁王登極?
這是臣子的意志扭轉不了的。他們當肅然起敬,恭迎新帝。
等遺詔回到太后手中的時候,絹帛依舊完好,上頭的筆跡,沒有人敢觸碰一下。
終是由丞相開口:「此乃先帝真詔。」
事實上,所有人都清楚,這等事關國本的要物造不了假。便是太后掌權,一旦被發現偽造,便是軍隊也不會服她,跟隨先帝起兵的關中子弟將有譁變之風險!
何況遺詔留有存檔,石渠閣一比對就是,先帝那樣深謀遠慮的人,怎會不考慮到備份?
隨著曹參話落,有人腿軟,有人亢奮,有人深呼吸。
渾渾噩噩的人,漸漸回過了神,努力集中思緒,去思考未來,思考新帝登基之後的日子。
仕途,家族,利益……除卻家國天下,人們需要顧及的太多太多,他們望著高座上的劉盈,沒有更多的時間去緬懷他的仁厚,他的政績。
一個時代落幕了,另一個時代即將開啟。
呂雉輕啟唇瓣:「哀家的長子退位為王,封號惠,久居長安。眾卿以為如何?」
即便太后不提,他們也知道,陛下退位以後,衣食吃穿絕不會少,只是要遠離朝堂,遠離朝臣,不常出現在大眾視野而已。
誰說這不是惠王之所願呢?
眾人嘩啦啦地跪拜下去,霎那間,形成一股山呼海嘯。
「臣等,奉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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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臣奉完詔,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他們的新帝,創造出梁園那樣一個奇蹟之園,打造出梁王衛隊那樣一支軍隊的新帝,目前還不在長安。
「……」事情大條了。
詭異的沉默,統統化作灼熱的焦急,梁王殿下,不,陛下什麼時候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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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掀起的巨浪,暫且沒有波及到各個諸侯國。
新帝歸位需要時間,使臣們快馬加鞭,通知各大郡國也需要時間,但韓彭未死,邊塞大勝的事,已然陸陸續續傳到四方。
吳國,吳王劉濞猛地起身,漸漸好轉的沉疴病體被血氣一激,又有了復發的架勢。
燕國,燕王劉恢深吸一口氣,擰著眉,詢問國相鄃侯欒布:「丞相,淮陰侯與故梁王沒死……」
還率領梁王衛隊立下大功,連帶著只會抱大腿的代王劉恆,都成了天下的紅人!
殊不知他的丞相更為恍惚,黝黑沉默的面容被紅潤浸染,手緊緊攥著,久久不發一言。
劉恢見此,心安定了下來。燕國相是整個燕國的定海神針,也是他的主心骨,對練兵有著第一無二的見解。這麼些年,沒有丞相,他獨自一人決不能掌握大權,除此以外,他自忖他的衛隊絕不會輸給代國的雲中郡、雁門郡。若是從前的梁王衛隊與他對戰,指不定誰輸誰贏……
只是戰報一出,他知道他錯了。劉恢看著欒布,語氣十分敬重:「丞相,今後我們該怎麼做?」
他的丞相與長安,不是一條心,談起皇太后呂氏的時候,丞相更有過怨言。早在就藩的時候,劉恢就欣喜於這點,丞相多年來不遺餘力地幫助他,扶持他,且沒有一點私心,若是到了這個份上他還需要猜忌,他也就不配做劉家子孫、先帝皇子了。
欒布看著目露信任的大王:「臣好好想想。」
淮陽王劉友在殿中走來走去,抿著嘴:「竟然贏了,竟然贏了……」
只是,這等贏面,還不是依靠韓信和彭越二人?躺來的勝利罷了,從前父皇都要靠他們打天下,要不是太后故意把他們送到梁王手上,梁王衛隊,怎會有這般的聲名。
劉友撇開眼,不懂梁王衛隊有什麼好誇耀的,隨即不再議論這件事。
當下,他的要緊任務是收服整個淮陽國——與得到長安支持的代王劉恆不同,他勢單力薄,生母也不過是先帝的小小姬妾,外家不盛,更沒有強大的軍隊予他支撐。
他原先想著與燕王打好關係,可一回到封國,他當即後悔起來。燕國與淮陽一個南一個北,相差得簡直十萬八千里遠,便是燕王有意幫扶他,也是有心無力。
劉友不再去想這些虛無縹緲的事,他焦慮地睜著眼睛,吩咐下人道:「傳內史前來見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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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後。
長安,法家大賢張恢的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