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忽然溫柔,且似乎帶有一絲蠱惑,「莫怕,到為師這來。」
原來是幻覺麼?就跟吃了毒蘑菇一樣,中了毒後看見的東西都做不得數的。
可是……
可是為什麼,他會如此心慌。
沈絮感到自己的頭又開始疼了,他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
他好像已經經歷過一遍了。
只是他忘了,現在他快要想起來了,可是他有種預感,他馬上又要忘了。
他的雙腿開始不聽使喚了,他像一隻提線木偶那樣一步一步朝著祁白辰走去。
祁白辰的手很漂亮——如果沒有被剁成塊又縫起來的話。
祁白辰的手皮膚很嫩,他想起來了,這不是一雙握劍的手,這上面沒有劍繭。
這是一雙玩牽絲線的手,祁白辰的手上纏滿了白色絲線。
「阿絮,你做噩夢了,你莫怕,只是夢罷了。」
腦袋迷迷糊糊不聽使喚了,沈絮喃喃自語,「是,我做夢了,我好害怕。」
「你吃了南柯果,自然黃粱一夢。」
「是,我不應該嘴饞偷吃的。」
「沒關係,師尊不怪你,都是師尊的錯,是師尊沒看好你。」
沈絮雙眼開始不受控制流淚,他的意識告訴他不是這樣的,他想要掙扎,但一切都是徒勞,他驚恐的目光有一瞬懵懂,隨後所有情緒消失,全部化為了感動,「是,師尊最好了,師尊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儺戲落幕,儺師鬆了手中的線,人偶的腦袋猛然垂落。
沈絮像一隻失去靈魂的娃娃那樣無力地癱坐在地上,最後的視線就落在緩緩合上的大門中央。
門縫裡有一道端坐的白影,背對著他靜靜喝著茶。
他閉上了眼睛,睡了一覺。
醒來的時候頭很痛,後腦勺好像被誰砸了一棒子似的。
沈絮坐起來,摸了摸後腦勺,那裡有一塊凸起,一碰就疼。
他坐著忍了一會,沒忍住,哇一聲就哭了。
天殺的,哪個混帳敲他悶棍!疼死他了!
混亂的記憶開始回籠,沈絮盯著面前的果子看了一會,不知道為什麼,他原本好像是很饞的,但是現在他卻對它有些深惡痛絕。
不好吃。很奇怪的想法忽然冒出。他還沒吃呢,就覺得不好吃了。
門自己開了,祁白辰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阿絮怎的哭了?莫貪涼,起來別坐在地上。」
「嘴饞了可是?那果子有毒可吃不得,近前來,為師這裡有紅薯干。」
沈絮有些不好意思地爬起來,小聖父真的是一個極好極好的人,真的很善解人意。
連他饞東西吃都知道!
他往前踏了一步,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頓住腳。
那屋裡漸漸起了咳嗽聲,斷斷續續的。
沈絮感到自己的心疼了一下。
他沒再管其他亂七八糟不重要的事情,屁顛屁顛湊到師尊面前噓寒問暖。
「師尊您沒事吧!該不會是感冒了吧!弟子去給您燒點熱水,再煮點薑茶……」
小聖父都病成這樣了,還要照顧他,還關心他給他紅薯干吃,沈絮感動得不行,鼻頭一酸就想落淚。
以前在家裡的時候哪有人管他餓不餓、饞不饞,他那個渣爹好酒,只顧自己的,他後媽就更不會管他了,那個女人只曉得打牌。
他小時候經常餓肚子,餓得不行了就自己嘗試做飯吃,半生不熟都吃下去了。
他以前的時候就饞各種小吃,可是他口袋裡空空如也。
於是他就揪各種花葉子解饞,雖然這樣很不文明,還有中毒的風險,但是沈絮饞蟲上來了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
沈絮小心翼翼走到師尊身邊,有樣學樣地跪坐下來。
他這會倒是很乖了,兩隻手團在膝蓋上,安靜等。
面前被放了一個精緻的小瓷盤子,四塊小小的紅薯干擱在裡面。
沈絮不喜歡四這個數字,他覺得很不吉利。
他拿起一塊,笑眯眯餵到祁白辰嘴邊,「師尊也吃。」
祁白辰看了他好一會,他有一瞬間覺得那是打量的眼神,頭髮絲輕顫了一下。
錯覺,當然是錯覺,小聖父可是他見過的最善良最無私奉獻的人,怎麼可能會用這麼侵略性的目光看著他。
小聖父可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受,誰家的受會有這種眼神啊!
一隻冰涼的手搭在他手腕處,把他的手推了回去。
小聖父在嘆息,「阿絮長大了,知道想著師尊了,可是師尊病得厲害,吃不下東西,阿絮替為師吃了罷。」
「師尊很欣慰,阿絮要是早一點懂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