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不遠處偷看他的紀別風,偏過臉,好奇的問:「你真的要考第一?」
想到上周一的對話,自己為了好讓裴珩吃醋、滿足那麼一點裴珩也很在乎他的自尊心,而讓紀別風無辜地去挑戰那麼高難度的難題,姜明鈺其實很不好意思。這份愧疚,讓他覺得紀別風可能沒有那麼的討厭。
浸泡在那雙濡濕如鹿眼般純潔的黑眼睛中,紀別風無法說謊,他低下頭,手忙腳亂地擺弄手機,想要逃避又捨不得逃離。
與他對接答案的人發來一份答案文件,他下意識點開,反應過來後,立刻在文件沒有全部加載完之前慌忙點掉,結結巴巴的說:「……也不一定真的能做到,需要碰碰運氣。」
——我就說嘛。
哪有人能真的輕輕鬆鬆考到第一。
有一個裴珩就已經夠討厭心煩的了。
姜明鈺長舒一口氣的同時,露出一個笑來:「那麼你考不到第一也沒關係。」
他看了下時間,馬上要進場考試了。
入學以來這麼久,姜明鈺居然會破天荒地給他好臉色看,紀別風難以置信:「你說什麼?你不討厭我了?!」
天知道為什麼上了高中以後,男同們會像地鼠一樣莫名其妙的接連在他身邊冒出頭來,可能和自己本身就在一部男同小說里有關。
姜明鈺胡亂想著,真正體會過愛是一件多麼痛苦又無法自拔的事情,他已經願意將心比心地去體諒別人。
他憐憫紀別風,就像憐憫自己,瓮聲瓮氣的說實話:「我沒有討厭你,是你太討厭了,總要到處說些喜歡我這種讓人困擾的話。我不會喜歡你的,總之,只要你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了,我就不會討厭你。」
紀別風只聽到了前半句和最後半句,一個早上的語文考試都沉浸在無法思考的極度亢奮中,連考試都無暇顧及,當然也就根本沒去看手機上的答案文件。
幾門課連著三天考完,像生了一場急病。
考完聯考,老師們忙著被召去批改卷子,下午的最後一節課是自由活動的體育課。
做完熱身運動,姜明鈺和七班的同學一起去打籃球。
遠遠能看見裴珩和二班的男生拿著羽毛球拍,去了羽毛球場。
那天的吵架,是之前冷戰的延續。從周一開始,他們連飯都不一起吃了。
裴珩想過討好他的辦法,這兩天給他打電話,姜明鈺把他的電話拉黑。他換新的號碼給姜明鈺發簡訊,姜明鈺看也不看。至於學校里碰面,姜明鈺顯得更加刻薄,不是白眼翻過去,就是將臉扭到一邊,看都不肯多看一眼。
兩邊的世界伴隨著姜明鈺的發誓要劃清界限而瞬間變得涇渭分明,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裴珩說要做朋友就做朋友,那麼選擇權在姜明鈺的手上,只要他不願意,裴珩想都別想。
放學鈴響起的時候,一群人還捨不得下課,勾肩搭背的要去別的場地繼續玩。這周剛好輪到姜明鈺還器材,趙溪平指使范濯去幫忙,姜明鈺說:「我自己去,不要跟著我了。」
以前七班和二班撞體育課,姜明鈺都和裴珩一塊兒玩,他們值日表就潛移默化地同步了。今天二班還器材的人同樣也是裴珩。
姜明鈺推著籃球車先把男生的籃球還了,再去排球場找女生的排球和網球。撞上同樣正在提著框子找器材的裴珩,只當自己眼睛瞎掉了,有個活人在面前也看不見。
他其實自己都不知道裴珩要怎樣向他道歉,才願意原諒裴珩。
細想一下,這其實是一件非常自私的事情,裴珩既然不喜歡他,他為什麼要逼裴珩喜歡他。可換位思考,他覺得裴珩也自私,既然他喜歡裴珩,裴珩憑什麼不能遷就他,改變自己來喜歡他。
兩個人之間的天平傾斜向一側,只能說明其中有一個人把自己變輕了。
他們的僵持,正是為了這兒。
器材室在體育場的觀眾台下,一排的器材室連著室內的桌球室和室內羽毛球場,裡面僅有幾扇長年累月關閉著的一字型窗戶。
空氣里漂浮的塵埃被燈光照得亮晶晶的,姜明鈺整理好器材,聽見門突然「砰」地一聲被關上,嚇得他渾身一顫,豎起耳朵,警惕地回頭,看見原來是提著器材收集框的裴珩。
裴珩先關上門。
姜明鈺對裴珩沒有什麼戒備心,只是將頭扭回去,心裡生氣剛剛的那一哆嗦,埋怨自己竟然在裴珩的面前露怯。
為了彌補這一點點的劣勢,他不得不將下巴抬起,儘量使自己保持冷傲的態度,要是能嚇退裴珩那就最好不過。
但裴珩一動不動地站在他的邊上,影子長長地傾斜過來。
姜明鈺怕裴珩逮住他偷看,忍了又忍,壓下去問「你站那演什麼柱子」的衝動,想要快點擺脫和裴珩共處一室的窘迫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