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沈新覺得他不乾淨了,秦寧著重強調了好幾遍沒有任何人碰過他。
沈新安靜地聽著,等秦寧說完了,他才開口問:「大窩山那麼陡,你知道從山腰滾下去會發生什麼事情嗎?」
可能會殘,會死。
秦寧輕聲道:「我知道。」
沈新想說很多,你為什麼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什麼事情比你的命更重要,為什麼不能等他來救?
最後,他盯著秦寧的眼睛說:「如果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你嘗試相信一下我。」
「無論天涯海角,我一定會找到你。」
秦寧不敢直視這樣堅定又熱烈的目光,他移開視線,說:「好。」
說完好,洗好漱,沈新一家睡下了。
模模糊糊間,沈新聽到了一陣有規律的敲門聲,像小貓撓門一樣輕輕試探。
如泣如訴。
沈新無奈起身。穿好衣服,就著月色去了院外,打開院門,見到了馮大青三人。
只是這三人狀態看上去很不好,半死不活的。
是來求救的?沈新問:「你們有事?」
即使夜色烏黑沈新可能看不見,馮大青還是露出一抹比哭還蠻看的笑來,「您沒發話,我們哪敢走?這不剛下山就直奔您這了。」
沈新摩挲了一下下巴,家裡能打的就他一個,好像是缺幾個護衛,但這幾個都屬於暴民,可能會惹麻煩,他並不想要。
「我這沒事了,你們把事情爛在肚子裡,就可以走了。」沈新作勢要關門。
馮大青眼疾手快地按住了門板,急匆匆地開口:「實話實說,哥幾個佩服您,想跟著您干。」
「從今往後,您說往東就往東,您說往西就往西,我們什麼都能幹的,求您收留。」
劉六和馮七如搗蒜般在一旁點頭,他們下山之前一直在商量日後的出路,縣城不能呆了,他們平日裡遊手好閒幹不了體力活。
如今有一個活生生的潛力股站在他們面前,不扒著他簡直是暴殄天物。
沈新一眼就清楚了幾人的小九九,他似笑非笑道:「收留暴民的罪名我可擔待不起。」
他指了指村裡的小路,「左拐,慢走不送。」
劉六在一旁哭喪著臉,「大老爺,我們也不想做暴民,都是被逼的。」
「雪越下越大,天氣越來越冷,縣裡不光木炭的價格瘋漲,糧食的價格也在瘋漲,木炭從一斤五十文,漲到一斤一兩,再漲到一斤五兩銀子,整整翻了十倍。」
「我們這樣的窮苦人家哪裡買得起,城牆邊的乞丐一大片一大片的凍死,街坊鄰居也接二連三的死掉了,有凍死的,有餓死的,有病死的。」
「凍成冰塊一樣饅頭,嚼都嚼不動,只能往嗓子眼裡扔,我吃了整整一個月。」
想到這,劉六的眼淚更加真心實意地往下掉,他說:「不這樣做,我們根本活不下去。」
「我知道了,你們走吧。」沈新說。
馮大青悄悄瞄著沈新的神色,可惜夜色暗沉,什麼也看不清,又不敢反駁沈新,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沈新回屋時,身上沾滿涼氣,他原本是想站在炕邊等回暖再上炕,但是盯了秦寧一會兒,發覺出不對勁來。
秦寧的臉色也太紅了。
難道是發燒了?沈新心中一沉,他伸手探向秦寧的額頭。
好燙。
沈新拍了拍秦寧,想嘗試把人叫醒,但秦寧一直沒什麼反應。
必須得去看醫生,也不知道秦寧燒多長時間了,一直發高燒可能會對人的神經,呼吸系統和各個內臟都容易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想到發燒的一系列後果,沈新呼吸一滯,他跑去東廂房叫醒古墨書,二毛也迷迷糊糊睜開了眼。
他簡單說了一下現在的情況,交代古墨書看好家,照顧好二毛和三毛,便回了主屋。
沈新把銀子,一竹筒水,火摺子和珍藏的藥材一一裝好。
扶起秦寧,幫他把衣服穿好,最外面又裹了兩層棉被,確保風穿不過去才算完,收拾妥當後開始往外走。
古墨書也提著鞋走過來,沈新沉聲道:「不要給任何人開門,等我回來。」
古墨書鄭重地點了點頭,「東家放心,一隻蒼蠅我都不會放進來。」
沈新背著秦寧往外走,剛出村口,秦寧就醒了,他看了看四周,問:
「相公,這是在哪?」
透過棉被的聲音略顯沉悶。
「你發燒了,我們去縣城看大夫。」沈新說。
「太遠了,不去。」秦寧反應過來,想下去,蹬了蹬腿,沒蹬動。
沈新把人往上提了提,「生病了就得去看大夫,拖著病怎麼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