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案件卷宗分門別類,依次整齊擺放在架上。林清如知道,何佑惇貪污案卷宗早已禁封,束之高閣,與其他禁封案卷一同鎖在柜子里。
等她摸索著找到上鎖的柜子,拔下發間銀簪,用巧勁輕輕捅入鎖孔,咔噠一聲輕響,鎖已然被解開來。
林清如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左右張望一番。在這靜謐無比的夜裡,即使是這樣的輕響,也格外令人驚心動魄。
見周遭無人,她遏制住微抖的雙手,找到那本塵封已久的卷宗,借著火摺子幽暗的微光,仔細看著父親無比熟悉的字跡。
隆貞三十四年,兵部尚書何佑惇被下屬葉蓋揭發貪污軍餉。皇帝命時任大理寺卿林於生徹查此事。
歷時一月,林於生查處何佑惇四處別院,並在別院中查處贓款三萬餘兩。
看及一處,林清如瞳孔不由得驟然一縮,緊緊皺住了眉頭,
「花間樓?」
只見那處赫然寫著,「何佑惇常與下屬同僚在花間樓喝酒宴飲。」
字斟句酌,仔細觀看。只這寥寥幾頁,便已是疑竇叢生,林清如不由得喃喃自語,
「下屬葉蓋帶著帳本檢舉何佑惇。那帳本呢?葉蓋呢?」
關鍵的證人證據未表明去向下落,不像是父親的風格。若是下落不明,只以幾處別院和幾萬兩白銀便立即定罪,未免草率,亦不像是父親的審案方式。
唯一的線索便是那句,「常在花間樓喝酒宴飲。」
林清如的眉頭深深擰起,這花間樓到底是何背景,不過三四年時間,便成了京城第一酒樓。
林清如正欲翻看後面的內容,那已是司徒南的字跡。
然她思忖過深,卻未見柜上銅鎖逐漸滑落。厚重銅鎖砸在青石地面上,發出一聲清脆響聲,在這安靜氛圍中,顯得格外刺耳。
守衛頓時驚動,「誰!」
林清如慌亂吹滅火摺子,將卷宗按原樣放回進櫃中,扣好銅鎖。
慌亂之中,林清如只隱約瞥見後頁一句,「葉蓋失蹤前,曾出現在花間樓。」
「又是花間樓。」
看來線索或許可以從花間樓入手。
林清如思索之間,守衛的腳步聲逐漸逼近,她嘗試學了兩聲鼠叫,窸窸窣窣的聲音讓守衛略感遲疑。
然而守衛的腳步聲只是放緩了片刻,只是卻未曾停住分毫,啪嗒啪嗒的聲音有如催命閻王一般越逼越近。
林清如故意打亂架上卷宗,並隨手從架上取過一本卷宗揣在懷中。
否則案卷司有人闖入卻並未失竊,司徒南第一個懷疑到她頭上。
眼見四周窗戶已有燭火閃爍,不可再出。她輕身一越翻上橫樑,踮腳蹲在橫樑之上,欲從房頂掀瓦而出。
守衛舉著火把闖入案卷司,見案卷架上一片凌亂,斥了一聲,「快去稟告司直大人!案卷司失竊!」
「竊賊必定還在房中或還未走遠!吩咐所有守衛!嚴陣以待!不許放過!」
此刻,林清如已屏氣凝神,從房頂悄悄翻出。
腳踩在屋檐瓦片上,不由得發出細碎的響動。林清如放緩了氣息,只用腳尖點地減少響動。
眼見著就要躍出案卷司,然而夜深露重,瓦片青苔沾染著潮濕露氣,已是十分濕滑。林清如踮著腳重心不穩,腳下一個不穩,一片青瓦滑下,摔在地上,發出哐啷一聲響。
周遭沉寂片刻,安靜如同死寂一般。不知是誰的大喊劃破長空的寧靜,
「竊賊在樓頂上!」
林清如知曉已然暴露,顧不得其他,大步跑了起來,踩得青瓦紛紛滑落,嘩啦作響。
身後亦有腳步緊追不捨,只聽得箭矢破空,尖銳刺耳,嗖嗖兩聲。
林清如只覺得自己的身子像是被誰推了一把,重心不穩便是一個趔趄,旋即右肩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她將懷中案卷狠狠向後扔出,以略略阻擋身後追來之人的腳步。
林清如摸了摸右肩,摸到鋒利的箭頭上帶著潮濕黏膩的液體往外滲出,仍有溫熱的腥氣,讓人逐漸感到頭暈目眩。
此刻花間樓內,店小二陪笑著送走最後一撥客人,容朔半倚在櫃檯邊上,翻看著帳本。
平日裡喧囂吵鬧的花間樓此刻靜謐無聲,只有翻動帳本和撥動算盤的聲音夾雜其中。容朔打了一個呵欠,
「景才,去把後院門也關上。」
小二剛才關了門窗,想是累極了,坐在凳子上打起了盹。聽他說話這才睜開迷濛雙眼,好像沒聽清楚說的什麼,呆呆地「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