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一夜後,蘇珏禁足重華宮至今已快月余,楚雲軒卻再未踏入過這裡。
天子一言九鼎,蘇珏自從醒來就真的
天子一言九鼎,蘇珏自從回到重華宮就真的沒能踏出宮門一步,明面上各個門戶都有按劍的侍衛夜以繼日看守,暗處更不知道有多少暗衛監視。
至少蘇珏回到這裡的那一夜,就覺察到了至少二十道氣息在暗處蟄伏。
這樣嚴密的看守,即使是他身手不凡,也未必能輕易逃離,何況……
蘇珏虛虛握著自己的手,幾乎是沒有辦法的。
重華宮對蘇珏是禁出,對其他人則是禁入,連每日入內侍奉的宮人婢女都是步履匆匆,從不敢多待一秒,更不敢與蘇珏對話。
經過觀察,他們不但是不敢說,而且是根本聽不到,說不了。
而在守門侍衛虎視眈眈地逼視下個個都縮得像只鵪鶉。
無人可供解乏,自己又寸步難行,吵鬧更是無用,蘇珏就只能每日吃吃睡睡。
自打出了無名村,他幾乎步步荊棘,時刻處於風暴的中心,倒是少有這樣安逸的時候……
胡地,倒是安穩。
現在,不過是苟延殘喘,自欺欺人。
也罷。
蘇珏苦中作樂地寬慰自己,隨即又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本就不是閒得下來的性子。
既然無人與他說話,他便自娛自樂。
撫琴弄笛,作詩吟唱,偶爾還能練練五禽戲。
除了吃飯,他似乎厭倦了吃飯,甚至可以說是抗拒。
尤其是肉類,總會讓他想起那場大火。
大火中掙扎的靈魂,燒焦的皮肉味都讓他覺得渾身顫抖,止不住的乾嘔。
索性,蘇珏就只吃些青菜白飯,也吃不了多少,全靠茶水撐著。
再過去,更是恍若仙人。
時間一長,無邊的孤獨像漫無邊際的潮水日日沖刷,蘇珏如一塊礁石,立在寂寂無人處,沉默地等待著。
但蘇珏知道,楚雲軒一定會來。
一日,二日,三日……
日復一日,他都在等,等重華宮重見天日。
所以,當終日緊鎖的大門發出清脆的鎖聲,明亮的天光徐徐照亮蘇珏身周的幽暗時,他知道自己等到了。
「陛下……」
第176章 風雪長安(一)
「陛下, 您來了……」
蘇珏冷冷清清地坐在軟榻上,臉上的表情有一瞬的驚喜,很快又不見蹤跡。
像一具美麗的空殼。
這人清減了不少。
楚雲軒望著眼前的慕容清, 皺了皺眉。
他似乎不明白,明明他將慕容清日日養在這王宮裡,珍饈美味伺候, 綾羅綢緞加身, 讓他不必出去受風吹日曬, 怎麼還會這樣明顯的消瘦。
慕容清的氣色不是上佳, 臉上的血色也逐漸退去。
他此刻特意穿著自己送來的月白繡金的薄衫,烏黑的長髮只以一根素色玉簪綰起。
與月前他蘭台令官服的灼艷嬌媚不同,此時的慕容清被迫經歷了數日的沉寂, 氣質內斂沉澱, 已經如一汪幽靜的湖水,顯得越發風姿俊秀。
楚雲軒被蘇珏清凌凌的目光望過來,只覺得那雙桃花眼怎麼看都是在勾人一般。
楚雲軒與素日相比並無變化。
蘇珏望著眼前的楚雲軒,試圖從那雙沒有溫和的眼睛裡找到對自己的一丁點情緒——哪怕是一絲的愧疚或者憐憫。
可除了冷漠, 蘇珏再也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感。
即使自己才是受害者,可今日來到此處的, 依舊只是陛下。
蘇珏暗暗心裡做了判斷, 他早有預感, 心底的悲涼更甚。
他微微低頭, 柔軟的黑髮無聲垂在他的臉側, 遮住他嘴角勾起的自嘲的笑。
然後他撩起下擺, 緩緩跪倒, 下拜, 額頭抵在地上, 行了標準的大禮:「臣慕容清,拜見陛下。」
「罰了一回,寡人看你倒是乖覺了不少。」
楚雲軒並未讓他起身,自己尋了慕容清的臥榻,隨意坐了上去,只覺得連被褥都沾染了幾分慕容清身上幽沉的清冷香氣。
「臣自知有罪,甘受陛下懲罰,但已過月余,臣實在覺得冷清……」
「慕容清……」
楚雲軒突兀打斷了他懇切的陳情。
「你還是不明白……」
楚雲軒俯下身,右手搭在慕容清的肩頭,湊到慕容清的耳邊,語氣疏淡,「你受罰,自是應該的,但不是因為你性情倔強,你罪在……不該拒絕寡人,不該生出忤逆之心,為了所謂的自由,拒絕做寡人的棋子。」
「況且,寡人的蘭台令應該乾乾淨淨,什麼災民,什麼破廟,都不應該存在,你明白嗎?」
「寡人這是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