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插著面褪色小旗,是三年前他隨父王巡邊時留下的:"那就送他們一千車。"
他解下腰間玉佩扔給親衛,"去請青州那位'鐵判官'開倉。"
……
楚雲軒在子時收到三國聯軍的密函。
他正浸泡在藥浴中,猩紅的藥汁里浮著八十一種藥材。
密函火漆印上的狼頭紋在蒸汽中扭曲,他拆信時撕破了浸泡得發皺的指尖。
"好個驅虎吞狼。"
他將信紙按在銅鶴燈罩上,看著"共誅逆冀"四字在火焰中蜷曲。
突然揮掌擊碎藥浴桶,驚得暗衛撞開殿門。
"傳寡人口諭。"楚雲軒赤身踏出滿地狼藉,胸口的長生符刺青泛著詭異的青紫,"雍州糧草改道運往嘉峪關,讓梁州的先鋒營換上冀州軍旗。"
屏風後的《九州堪輿圖》突然墜落,圖釘扎破梁州方位,露出夾層里先帝批註的"梁州王豢養私兵三千於雲夢澤"。
楚雲軒踩過奏章堆,將前幾日的硃批拓本扔進炭盆。
……
元夏大營飄雪那夜,野利毛壽見到了長安來的糧隊。
押運的老卒滿手凍瘡,卻捧著帳冊念得字正腔圓:"玄鐵三百車,精鋼七百車,俱按大王要求淬過火。"
可頻善奇抽刀劈開車上苫布,寒光映亮他眉骨處的刀疤。
野利毛壽卻盯著糧車轍印——深得反常的溝痕里,隱約可見青州特產的赭石粉。
"報——!"
探馬撞翻酒瓮衝進來,"冀州輕騎突襲望北坡!"
野利毛壽暴起時踢翻了炭盆,火星引燃帳中狼皮褥子。
他抓起彎刀衝出營帳,卻見東南方夜空被火光映成赤紅色。
那個方位,正是他藏著三百車遼東人參的秘庫。
……
楚雲軒在黎明時分接到戰報。
他正在用梁州進貢的隕鐵匕首削梨,刀刃突然崩在玉璽缺角處。
中貴人靈均念到"元夏糧倉被焚"時,他竟將梨肉塞進鎮紙下的鼠洞。
"好……好得很……"
楚雲軒撫摸著梁州剛送來的美人觚,觚身鎏金紋路突然刺痛指尖——那紋樣與李明月玉佩上的琅琊圖騰如出一轍。
他猛地將金樽砸向《九州堪輿圖》,瓊漿順著梁州地界淌到冀州,像條蜿蜒的血河。
宮外忽然傳來鐘鳴,九響之後,餘韻里混進了隱約的喊殺聲。
楚雲軒解開纏腕的五色繩,繩結上墜著的冀州軍牌早被摩挲得發亮。
這是三年前登仙夜宴後,他親自從陣亡將士屍身上扯下的。
……
渭水北岸的冀州軍大營,李安甫正在擦拭新得的袖箭。
箭匣卡榫處刻著青州匠人的標記,他記得那夜隨先生拜訪王氏祖宅時,祠堂供著的《河渠圖》也有同樣紋飾。
"看清了?"
蘇珏突然出現在帳外,大氅上落滿雪粒,"楚雲軒的策反計,向來是七分真三分毒。"
李安甫慌忙起身,袖箭不慎滑落。箭尖扎進沙盤上的梁州方位,正好刺穿梁州王私兵藏匿的雲夢澤。
帳外傳來楚越訓兵的喝令聲,混著新鑄陌刀出鞘的清鳴。
百里外的嘉峪關城頭,最後一桿楚字旗在火光中墜落。
野利毛壽的彎刀插在城門匾額上,刀柄紅綢與白纓槍穗在朔風中絞纏,宛如滴血的白梅綻放在黑鐵間。
第226章 宗廟焚天
青州使臣進鄴城那日, 正逢大雪壓斷老槐枝。
蘇珏立在滴水檐下看小廝掃雪,忽聽得驛館方向傳來羯鼓聲——那是梁州王最愛的《破陣樂》。
"好個下馬威。"
李明月裹著玄狐大氅從迴廊轉出,指尖捏著片碎瓷, "青州送來的纏枝蓮紋瓶,內膽藏著半張血書。"
話未說完,楚越已押著個雪人似的信使闖進庭院。
那人懷中掉出枚雙鯉玉佩, 鯉眼處嵌著雍州特產的岫巖玉。蘇珏用靴尖挑起玉佩, 對著雪光細看, 忽地輕笑:"魚腹藏書的把戲, 楚雲軒教了十年也沒長進。"
……
紫宸殿地龍燒得太旺,楚雲軒正用匕首剖開青州貢橘。
汁水濺到《九州堪輿圖》上的梁州地界,他忽然將橘肉按在冀州方位:"傳旨, 加封青州王為鎮海公, 賜九旒冕。"
掌印內侍捧著詔書退下時,被門檻處凝結的血冰滑了個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