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不似尋常文臣那般清亮,倒像是深潭投石,每個字都砸進凍土裡:"去年冬月,洛水浮屍三百具,皆是被剜目斷舌的言官。"
台下忽然傳來鐵器撞擊之聲。
李明月瞥見前排有個年輕士卒在顫抖,青銅護腕磕在鐵槍上迸出火星。
更遠處幾個老兵紅了眼眶,而台下山字營統制忽然單膝跪地,重甲砸起三尺黃塵。
這河北漢子喉頭滾動,聲如裂帛:"末將族妹嫁在藍田,上月捎來斷指為信!"
話音未落,左右武衛軍齊刷刷亮出佩刀,寒光割碎晨霧。十萬人的喘息聲竟壓過了渭水濤聲。
"今日西進,非為攻城略地。"
李明月突然拔劍出鞘,劍光劈開濃霧。
"朕要諸君記住——"
劍尖直指長安方向,驚起寒鴉無數:"我們跨過的每道城門,都是被西楚鐵蹄踏碎的萬家燈火!"
山呼海嘯般的怒吼從軍陣深處炸開。
前排槍盾兵以戟尾頓地,後方弓弩手敲擊箭囊,金鐵交鳴聲震得將台上積雪簌簌而落。
忽聞北面號角破空,胡笳聲里轉出八百鐵騎。
當先者金甲紅翎,面上刺著漠北蒼狼圖騰,卻在轅門前滾鞍下馬。
金元鼎解下腰間彎刀高舉過頂,九枚銅環叮噹作響——此乃金氏世代相傳的狼頭金刀。
"朔方十三部聽真!"
金元鼎嗓音沙啞,"自今日始,吾等便是周靈王帳下先鋒!"
言畢以額觸地,在黃土上叩出三寸深痕:"願為陛下銜枚疾走,馬踏未央宮闕!"
李明月快步下階,玄色戰靴停在金刀前半尺處。
他抽劍割破掌心,血珠順著劍脊滾落,正滴在狼頭刀吞口處。
"天道昭昭,不棄胡漢。"
李明月過去扶起金元鼎,中軍爆發出雷鳴般的呼喝。
隴西老兵以槍柄頓地,河北兒郎舉盾相和,連朔北騎兵都摘下鐵面罩。
十萬人的怒吼驚起江心白鷺,聲浪卷過渭水,直撲潼關方向。
蘇珏望著漸次西移的日晷,唇角浮起冷峻笑意——此刻長安城頭晷針投下的陰影,正該籠罩在楚雲軒的九龍御座上。
"陛下,時辰到了。"蘇珏將令旗交到李明月手中。
「整軍!出發!」
接下來,角聲乍起,十萬鐵甲同時轉身向西。
李明月看著如潮水般涌動的玄色洪流,不由得想起蘇珏月前在軍帳中擺開的三十六郡輿圖。
那些被硃砂圈出的城池上方,此刻都飄著同樣的朝霞——殷紅如未乾的血,又像是焚天烈焰。
暮色將至,三軍早已渡過渭水三十里。
李明月勒馬回望,見對岸新立石碑沐在殘陽里,隱約可見"天佑"二字。
那是月前他與蘇珏密議時,見白鶴掠過長空,蘇珏以劍刻石為記。
如今鶴跡猶在,而十萬霜刃已指長安。
……
此時,八路諸侯連營三百里圍困長安。
城頭西楚玄旗浸透春雪,朱雀門上新漆的丹砂艷如凝血。
沈爺負手立於望樓,看著遠處參差軍帳間騰起的炊煙,忽然輕笑:"諸位請看,這便似當年的牡丹宴——各懷鬼胎,偏要裝作同氣連枝。"
話音未落,雍州大營方向傳來裂帛般的馬嘶。
著赭黃戰袍的雍州王正鞭打運糧民夫,鑲玉馬鞭抽在脊樑上濺起血珠,卻蓋不住他衝著梁州軍帳的怒罵:"上月借的三千石粟米,卻要拿幾百美婢來抵?實在荒謬!"
聞言,沈爺逕自轉身,"就像公子所言,該給這些諸侯醒醒酒了。"
於是二更梆響,沈爺的烏篷馬車碾過灞橋殘冰。
這位歷經三朝的北燕死士,此刻正捧著青瓷暖爐,爐中煨著的卻是雍州王晌午送來的密信——信箋右下角蓋著私刻的蟠龍印,墨跡未乾便急著要聯絡豫、並二州。
馬車停在雍州大營前那刻,值夜親衛的呵斥聲戛然而止。
沈爺掀簾露出半張沒有表情的臉,手中忽然多出塊赤金魚符:"傳話,周靈王陛下贈王爺春茶。"
待雍州王醉眼惺忪出帳,卻見沈爺身後轉出三百弩手。
寒鐵箭鏃在月色下泛著藍光,正是冀州特製的破甲三棱箭。
"王爺可記得天順十三年秋?"
沈爺慢條斯理展開明黃絹帛,"您與西楚左僕射在潼關驛換馬時的茶,可比今夜香?"
話音未落,四支弩箭已穿透雍州王手足。
沈爺踩著滿地碎玉蹀躞帶走近,然後俯身扯開其衣襟——雍州王心口處赫然紋著西楚皇室獨有的金烏圖騰。
在場七路諸侯使節尚未驚呼出聲,沈爺的短刀已剜出那團血肉:"原來這便是雍州與西楚'秋毫無犯'的憑證。"
接下來,黎明前最暗時分,七路諸侯跪在冀州大營前。&="&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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