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等了一上午都沒接到女兒,打了很久電話才打通。
段雪說她家孩子昨天突發疾病送醫院了,今天又帶著孩子做各種檢查,就沒顧上跟黃秋萍說。
黃秋萍大約是擔心外孫的病,而且思念女兒,在一個沒有信號燈的路口橫穿馬路時不慎被一輛疾馳而過的車撞倒了。
雖然對方司機馬上打了120,救護車也很快
就到了,可卻依然沒有搶救過來。
黃秋萍的緊急聯繫人一直都是周遠,手機通訊錄置頂的號碼也是周遠。所以中午那會,醫院就給周遠打了電話。
周遠自己都難過的不得了,還要勸覃晴:「你別哭了,早點睡覺。我今天得在這處理後面的事,不回去了。」
覃晴答應著掛斷電話,卻怎麼都無法忍住眼淚。
她從小就沒有媽媽疼愛,現在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願意對她好的乾媽,可卻只開心了幾天就又沒了。
覃晴坐在地上,伏著茶几,放聲大哭起來。
跟覃晴同樣大哭的是段雪。下午周遠給她打完電話,她就一直沒緩過來。可她現在又沒辦法趕回來。
昨天她已經要去車站了,孩子卻忽然肚子疼的厲害,送到醫院檢查說需要做手術。
她作為一個母親,孩子那么小要做手術,她不可能拋下不管。可她自己的母親不在了,她卻因為離得太遠,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
周遠是第二天跟載著黃秋萍的救護車一起回來的。
他們這邊農村還有三天發喪、入土為安的風俗,所以得僱車把人送回來,再換上壽衣在家中停靈到第三天出殯。
晚上,覃晴跟著眾人一起給黃秋萍守靈。
她聽到周遠和一個被稱為二姥爺的人在門口小聲商量,說段雪回不來,黃秋萍也沒有其他直系晚輩,明天誰給她戴重孝?
覃晴默默聽了一會,然後走過去沖門外的兩人道:「我,我給她戴孝。」
周遠回頭跟覃晴對視了好幾秒,明白她的心思,才問二姥爺:「這是黃姨的干閨女,能戴孝嗎?」
二姥爺想了想,點頭:「行。」
干閨女也好,總比沒有人戴孝強。
第三天早上,再次下起了雪。
葬禮儀式結束後,出殯車隊便載著棺木一路往東,顛簸著駛向了段家在農村的墳塋地。
墳塋地在半山腰,路有些陡,再加上雪天路滑,覃晴深一腳淺一腳地踉蹌了好幾次,最後還是腳下一滑,摔在了冰冷又堅硬的山路上。
周遠正幫著眾人抬棺木,實在騰不出手,只能回頭擔心地問她:「覃晴,沒事吧?」
覃晴邊用雙手撐地費力地支起身體,邊聲音細弱地道:「沒事,你不用管我。」
但她沒有站起來,而是直接手腳並用扯著旁邊的枯枝和石頭艱難地向上爬。
前面那些跟周遠一起抬著棺木往上的男人們,更是走得磕磕絆絆,有兩次還險些將棺木翻倒在地。
農村向來有個說法,人活在世上要與人為善,否則得罪人太多,死了就沒有人幫你抬棺。
像老段那樣的人,早把人得罪光了,根本沒人看他的情分來幫忙。
而且,黃秋萍沒了之後,老段一點沒看出來悲傷,甚至有點事不關己,所有事情都是周遠一個人在操持。
就連抬棺的那十幾人都是周遠一家家去找,看他的面子才肯來的。
棺木歷時近一小時才抬上山,黃秋萍終於入土為安。
周遠轉頭看著覃晴眼睛紅腫的模樣,十分心疼地把她摟進了懷裡。
「沒事。還有我呢。」
山風呼呼吹過,冷得人淚水都凍在了眼眶裡,嘴唇麻木到不知怎樣才能發出聲音,覃晴只能輕輕點了點頭。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冷漠又無情的人,所有人在她看來都只是會被遺忘的過客。
沒想到黃秋萍的離世會讓她這麼難過。
下午,周遠帶著覃晴再次回到黃秋萍家。
原本是想去看看老段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沒想到剛進門就被一個自稱是老段兒子的年輕男人攔住了。
他跟周遠要那個肇事司機的電話,還說這事之後不用周遠管了,他會自己去跟對方談賠償。
周遠一時沒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只能轉頭問坐在炕上的老段:「段叔,這咋回事?」
老段說:「楊宇是我兒子,這麼些年一直跟他媽過呢。這不聽說家裡出事,就趕緊回來幫忙了。遠兒啊,你這幾天也辛苦了,賠償的事你就別操心了,讓楊宇去辦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