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珏在她身邊這些年,無論遇到多大的事情,從未像今日這般失態,也從來不會說「我想」這個詞。
白洎殷目光微顫,胸口那股刺痛讓她快要呼吸不上來。她頭一遭感覺到死亡將近。
「玉珏...我好怕...我後悔了......」
淚水與口中滲出粘稠的血跡一道滑下。
「我想回家......」
白洎殷沒有家,自她有記憶起就沒有過。可不知為何,這一次她腦中陡然升起一股強烈的欲望,她想回家。
「姑娘,玉珏帶你回家。姑娘別怕......」
她說:「不要為我……難過……」
她張了張唇,血泊里,卮言未盡。
余淚與手臂一道滑下,耳邊再沒了聲音。
「姑娘......姑娘你別這樣,你別嚇我。不要離開玉珏......」
聲淚俱下。
雕欄玉砌,喪幡靜靜飄蕩。
堂內,靈台前置著四個墊子,大臣們身著縞素,上前祭奠的人過了一排又一排。四周隱隱傳來哀靡之音。
玉珏在靈堂跪了一夜,她目光怔怔的,已經哭不出來了。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來人步伐很輕,但在黑夜寂靜里格外明顯。
「你來做什麼?」玉珏身音冷的陌生。
琉書聞聲腳步一僵,下一刻已經跪了下去。
「我.......騙了大人,我對不起她。」
玉珏轉過眸子,赤紅的眼底俱是寒意:「收起你那副裝腔作勢的樣子,我怕髒了大人的輪迴路。」
琉書面色一白:「對不起。可是玉珏你相信我,我原本想殺的只有顧扶硯一人,他那樣對大人。可是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最終這個樣子。」
玉珏聽完只覺得噁心:「要弄死人的法子有千百種,但你還是選擇隱瞞!你為什麼要瞞?因為你知道大人不想這麼做。琉書啊琉書,可憐我們被你這副純良無害的樣子欺騙了這麼多年。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琉書慌了神,只一個勁的搖頭。
「不是的,我只是氣不過......」
「鍾陵給了你什麼好處?」
琉書聞聲兀的一怔。靈堂再次恢復死寂。
下一刻,「啪」的一聲脆響。
琉書難以置信的抬起頭,便見玉珏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身了。
臉頰火辣辣的傳來刺痛,上頭冰冷的砸下聲音:「噁心。」
「噁心?我噁心?!難道非得像你一樣淪為階下囚才算忠心嗎?」琉書幾乎是在一瞬間站了起來:「我本來走到今天,只差一步,我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誰知道半路殺出個顧扶硯?!我陪在她身邊這麼多年?!她白洎殷扮什麼姐弟情深?!憑什麼她們的情誼要把我給扯進去?!」
玉珏看了一眼白洎殷的靈位,一把將琉書扯了出去。
「你有本事啊琉書,主子風光無限的時候,你便費盡心思討好。主子落魄了,你便毫不猶豫另攀高枝了。我知道你這種人不會因為這種事後悔,但我不知道如果我告訴你,當初你堅持下去的話主教一位本是你的,你會不會後悔?」
琉書目光一顫,赤紅的眼底滿是不可置信。
「你什麼意思?」
玉珏沒有理她,她拂袖而過,甚至連一個餘光都沒有分給她。
「你把話說清楚,你什麼意思?!」琉書一把扯住玉珏的手臂。
玉珏一雙眼神冰冷至極,「你今夜來找我,是知道主教牌在我手裡了吧。」
心思被道破,琉書眼底閃過一抹心虛。下一瞬,玉珏的話直接要將她打入地獄。
「你以為大人真的稀罕做什麼主教嗎?她早就備好了錢財。」
玉珏沒有爭那個位置的心思,假如當時不是顧扶硯半路殺出來,那個位置原本就是給琉書留的。
「你什麼意思?!你別走,你說清楚。」
「拖走。」玉珏閉上眼,將眸中的疲憊盡數壓下。
左右聞聲迅速上前,把如同八爪魚一樣抓在玉珏身上的琉書拖了下去。
玉珏睜開眼,便見一縷晚風化了形,穿過喪幡。燭火搖曳,照映出一張笑顏。
「大人,玉珏來陪你了。」
乞兒馬醫,誤墜繁華,桎梏半生。
一著不慎,為人做嫁
一命兩傷,造化弄人。
白洎殷想,或許她早就該死了,死在那個雪夜裡。
好疼......
她渾身一顫,卻見四周漆黑一片,壓抑的她幾乎透不過氣來。
她幾乎是在一瞬間坐起,卻驚覺五臟六腑那股讓她痛到害怕的感覺一下子消失了。
她喘了一口氣,透過熟悉的窗戶照進來的月光,她只覺得周遭無比熟悉。
這是喻寧宮,瑤華苑。她的寢殿。
她沒有死,是被救回來了?
白洎殷目光微怔,是因為她只喝了一半的緣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