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完,頭頂沒了聲音。後腦勺好似有一道視線涼涼地掃了過來。等再聽到聲音時,腳步聲已經離遠了。白洎殷警惕地回過頭,身後果然已經沒人。
手裡的茶水漸漸變得冰冷,她不敢起身,也不敢把手裡的東西放下。面前燭光晃過。她心底把裘竹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白洎殷估摸著現在已經三更天了。
茶水倒映出一雙幽怨的眼神。房門大開,陰風一陣一陣地打在後背上。她手腳冰涼一片,唯獨那隻早就涼透了的玉盞沾染了一點手指的溫度。膝蓋痛的不行,她要在這裡跪倒天亮。
白洎殷暗暗慶幸明天休沐,否則她非猝死不可。到了後半夜的時候,起了一陣風,將屋內的燈燭盡數熄滅。四周溫度在一瞬間降了下來。四周漆黑一片,白洎殷面色有些發白。她抬起頭,便見那尊神像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她。
白洎殷手一抖,手裡的杯子砸在地面上。
白洎殷:「。。。」
她咽了咽口水,快速將杯子撿起,與此同時警惕地朝外面看了一眼。
確定沒人過來後,她慢慢挪起身,就著門外透進來的那點可憐的月光,她拿著手裡的杯子一瘸一拐地朝著桌台走去。
趁著倒水的功夫,白洎殷揉了揉刺痛的膝蓋。緊接著又欲蓋彌彰地把茶壺端到了原位。端著茶水原封不動地跪了回去。
應該不會發現的吧?
天亮的時候,耳邊再度傳來腳步聲。白洎殷「屍體」已經僵硬了。
頭頂傳來聲音,「你昨夜沒走嗎?」
那聲音並不見波瀾,好似還嫌她擋住了路。
白洎殷忍著劇痛出聲:「洎殷辦事不利,不敢起身。」
頭頂的人笑了,他似是很滿意:「說了不怪你自然就是不怪你,東西放著,別跪著了,回去吧。」
「是。」
白洎殷站起身,腳像是被木化了一般,已經沒什麼知覺了。她只能憑著經驗走,儀態如常,倒叫人看不出異樣,只是走得比平時慢了些。
她將手伸入袖中靈活地將那張顧扶硯給的契約抽出。
那宣紙用了特殊的材料,比平常的名宣厚一些,又比羊皮卷輕,好上字。在袖子裡放了一天,竟也不見褶皺。
等她把東西放到桌上,終於離開房間。
玉珏見白洎殷昨晚沒回來,也在白洎殷門外等了一夜。一直到一張如喪考妣的臉飄進視線里。玉珏嚇了一跳,忙上前將白洎殷扶過:「主教罰您了?」
白洎殷聲音有些沙啞,「事情沒談成,正常。」
玉珏心下瞭然,忙扶著白洎殷在床邊坐下。房門被反鎖上。她熟練地去柜子里取了兩隻瓷瓶。
褲腿被捲起,膝蓋上的傷痕觸目驚心。
玉珏快速將瓶子打開,「大人,可能有些痛,您忍著些。」
白洎殷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一晚上都跪下來了,她還差這一時半會兒?
她似是有感而發,「你說,這樣的日子要過到什麼時候?」
此言一出,膝蓋上塗藥的手似是頓了一下。她一低頭,便見玉珏正看著她。
「姑娘可是想離開了?」
「想啊,我要跑了,你跑不跑?」
她說著最怯懦的話,可眼底銳利的殺意已經閃過。前世她將匕首精準划過裘竹的頸動脈時,也是這個眼神。
玉珏正色道:「姑娘在哪,玉珏就在哪。玉珏沒有親人了,玉珏在姑娘身邊侍候了半輩子,來日便是下了陰曹地府,也是要和姑娘一起的。」
玉珏說得認真。
攸忽間,白洎殷覺得心裡有一股暖流化開,可細細反應過來,又覺得有一把尖刀刺進心裡,化出來的是溫熱的血水。
前世她身死後,玉珏如何了呢?
她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鬼使神差地觸上了玉珏的臉頰,地上一雙視線怔怔看她。
白洎殷有些狼狽地扭過頭,她吸了吸鼻子,「呸呸呸,你怎麼說這種話?你放心,我要是要跑了,拖也要把你拖走。」
玉珏聞言一笑,繼續給白洎殷上藥了。
承亓宮。
外頭風霜肆虐,唯獨大殿上氤氳著一股暖意,夾雜著一股淡淡的龍涎香。
「兒臣參見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