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扶硯笑了:「你憑什麼覺得,我脾氣很好?」
同樣是落淚,白洎殷難過會讓他覺得心裡穿了針,可旁人做出來,他只會覺得做作噁心。
明明是寒冬,可琉書的背上卻起了一層冷汗。走廊的風一吹,寒意遍體,她如夢初醒般打了個激靈:「奴婢知罪!」
顧扶硯將宣紙鋪平,語氣不見半分起伏,他似是隨口問了一句:「你何罪之有?」
「奴婢......奴婢不該妄議主子!」她話音剛落,卻見高處拋下一物。那東西泛著寒光,冷冽到人心裡去。
第30章 請教
琉書還未回過神,上面輕飄飄地傳下聲音:「你自己動手吧。」
她目光有些呆怔:「什麼?」
顧扶硯卻頗為耐心解釋:「若是讓我動手,就不只是自裁那麼簡單了。」
這是實話。
琉書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冷了下去。
她根本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一瞬間甚至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腦海里的那個猜想陡然被放大無數倍。
眼前這個七皇子,看似與喻寧宮水火不容,實則感念對白洎殷那日救命之恩,對她暗生情愫。
可她剛剛說了什麼?琉書每想一步,面色就蒼白幾分,到了最後她竟是連身形也維持不住了,只能一個勁地磕頭:「奴婢知錯,奴婢該死!」
她磕得極為賣力,不出片刻便磕破了皮。原先光潔的額頭滲出血跡來,就連門外的侍衛聽到動靜也不由得微微側目。可卻未能換來顧扶硯片刻憐惜。他連頭都未抬。
「拖下去。」
此話一出,立馬就有侍衛上來。
琉書只覺得一雙手被人大力拖住。那力道之大,幾乎是要把她的手生生拆下來。
她面上滿是驚恐,還要求饒,可剩下的話已被人用汗巾堵在了喉嚨里。她雙目死死盯著顧扶硯,就要盯出血來。
可顧扶硯只是低頭看著手裡的東西,好似渾然未覺般。
直到地上的人被徹底拖走,房間再度恢復死寂。半月後,顧扶硯乘上了前往西北的車馬,臨行前,崔事安遞給顧扶硯一物。那是一把長劍,劍身雪白透亮,劍鋒開了刃,鋒利無比。
崔事安道:「這把劍叫換生。」
顧扶硯雙手接過劍,問:「可有寓意?」
崔事安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兩世交疊,上一世崔事安授劍時,也是這個情形。
「萬物依賴制衡,新舊交替。你觀如今平西軍和雒伊,是否便如這弓和鳥,看似你死我活,但若是有一朝天下太平,便再不需要你我。」
劍只有在自己手中,方能換得一片容得下他們的天地。
顧扶硯目光微動。崔事安的意思很明顯,如今皇帝重用崔家,是因為還有雒伊這個外敵在。但若是有一朝雒伊收復了,崔家功高蓋主,那他們內部便要來清算了。
同理,若是有一天兩宮和睦了,那皇帝便會開始猜忌自己的兒子。
正是因為有一個讓人頭疼的外敵在,內部才會達到前所未有的和諧。
「孫兒明白。」
一路相處,無論是顧扶硯所表現出的禮節,心性還是能力,都讓崔事安對顧扶硯愈發滿意。他有心將顧扶硯打磨成如換生一般的利刃。
到了邊境,他安排人教顧扶硯六藝,有時甚至會親自指點顧扶硯劍法。顧扶硯也並未將崔事安的苦心白費,他學什麼東西都很快。
轉眼三個月已過,寒來暑往,溫度漸漸回暖起來。雙方終於迎來第一場交戰。
白洎殷下了早會,收到裘竹通傳,便先去了閣樓。
「主教。」
裘竹聽到聲音,睜眼道:「此次西北祭禮,便由你去吧。」
白洎殷應聲道:「是。」
她對這個決策並不意外,歷朝歷代這些大型的儀式都需要喻寧宮的祭司在場。
「有相關的事宜,回頭我會讓姝年教你,屆時你點幾個人協同你去便可。」
他交代了幾句,又提了一嘴,「我聽人說,你把琉書放到木棲宮去了?」
「是。」白洎殷面色淡淡:「人總想著攀高枝,她竟然心不在我這了,又何必強求?倒不如成全了她。」
裘竹微微點頭。畢竟一個侍女的事,他也沒必要管。
「若是覺得伺候的人不夠,便讓姝年挑幾個人給你。」
「多謝主教。只是要用得順手的人怕是不好找,就先讓玉珏一個人試試吧。」
這個考量是對的,畢竟除非生了意外,裘竹也不會貿然找人代替姝年和鍾陵,他只道:「看你自己。」
眨眼到了臨行前一日。
旭日東升,天邊一道日光穿透雲層直直撒了下來。白洎殷站在天壇上,看著下方一舉一動。玉珏跟在她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