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屋內的一瞬間,一股清冽的氣息隨空氣一道裹來,似有似無,卻又無處不在。顧扶硯並未抬頭,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白洎殷定了定神,自她重生回來,同顧扶硯相處,哪怕是那日在白令堂同他談判,都沒有這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沒事,我說幾句就走。」
顧扶硯終於抬頭看她,目色在昏暗的燭光下顯得晦暗不明,唯獨一道沉沉的目光壓在人身上,讓人幾乎要忘了措辭。
白洎殷強壓住心緒,露出一個還算和善的笑來。
「昨天晚上我氣頭上,說了幾句重話,希望你能不計前嫌。」
顧扶硯垂了垂眸,目色似是溫和了些。
白洎殷見狀稍微鬆了半口氣,接著道:「我今天晚上來,是來歸還玉佩的。這東西對你意義深刻,我不該隨隨便便就把它收下。」
「給了你的,便是你的。除了你,我並不想把它拿給別人。」
這話已經近乎直白了。
可白洎殷好似渾然未聽懂一般。
「也好,同你合作我自是不後悔,來日等你登上高位,你我便算是合作結束了。從此好聚好散,等那個時候我再將玉佩歸還,也算給你我這段情誼做個收束。」
「你知道我這人沒什麼出息,這些年要處理這些勾心鬥角就很頭痛了。等我把喻寧宮擺平了,兩宮合併,我也就沒什麼價值了。我不做第二個裘竹,屆時我會離開皇城,讓你再無後顧之憂。」
話音既落,屋內陷入詭異的死寂。唯有窗外那片竹林,風過竹葉,鳥獸桀桀的叫聲在夜幕下分外明顯。
白洎殷莫名心悸。
她垂下目光,卻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執著筆,筆尖落在紙上,一筆一划,很慢,很慢。
她離得近,那一行字顯然只完成了半句,可白洎殷卻已經知到接下來半句是什麼了。
扶而立之。
始翳覆護,扶而立之。
敢忘昭答,牲分酒釃。
就叫子昭吧。
白洎殷面色唰的一白,她似是想到什麼,就這昏暗的光線,一雙目光壓著紙張終於挪到了那個翳上。
緊接著大腦「嗡——」的一聲炸開。
這個字是錯的!
耳邊飄來聲音,「你希望我怎麼回你呢?」
「我不用...」你回了……
白洎殷艱難啟唇,卻發現喉嚨似是被什麼東西堵住,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顧子昭,我記得這個名字還是你給我取的。」
她見到這般場面不啻雷擊,驚恐得朝後面退了兩步,一雙目光死死盯著面前的人。卻見對方不知何時已經放下手裡的筆,朝這邊走來。
一步,兩步。
白洎殷頭一回想要失聲尖叫,「別說了!」
可對方卻好似渾然未聽到一般,一步步逼至跟前。
他漆黑的眸子裡透著幾分疑惑,細看竟然還有幾分笑意,「為什麼我們不能像從前一樣呢?」
「我不認識你!」白洎殷幾乎是脫口而出。
眼前的人如同地獄裡爬上來朝她索命的鬼。
她朝後趔趄了兩步,警惕地看著他,二人僵持一瞬,她才反應過來要跑。卻不防腳下一軟,整個人已向旁邊栽去。
下一秒,手臂上傳來的力道將她扯了回去,後背撞在一個堅硬的胸膛上。她手腕被一隻手死死抓住,熟悉的氣息縈繞在鼻尖,無數回憶洶湧著往腦袋裡擠。窒息感讓她幾乎忘記了反抗。
「你不認識我,卻認得葉遷。明明我同你是最早認識的。」顧扶硯笑了:「為什麼?」
「你喜歡他?」
白洎殷只覺得整個人如墜冰窟,她脖子僵硬,就連點頭搖頭這種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出來。
一隻手已掰過她的臉,一雙目光沉沉的落在她的臉上。
「你喜歡他?他和你說了什麼?」
白洎殷聲音發澀,每一個字都說得極為艱難,「我...沒有...」
顧扶硯卻自顧自道:「為什麼我們不可以像從前一樣呢?明明是你把我從冷宮帶出來,教我詩文醫術。」
「為什麼不要我?」
「你...你瘋了。」白洎殷眼底肉眼可見的慌亂,「你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