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不假。這個國家極為重視神女血脈,這也是為什麼即便白洎殷是女子,那些人也不敢貿然奪權的原因。只有神女所出,方是人心所向,這個國家才不會割裂。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會想要坐到那個位置上。於私人感情而言,雖然她在這裡出身,但她對這個地方的感情甚至還比不上北昭。何況她對自己的生身父母並沒有太深刻的感情,只是每每想起這兩個字,心裡總會覺得空一塊似的。
白洎殷避開了這個話題,「先王和先王后,是什麼樣的人?」
舊人重提,卓鈞眼裡竟不由得染上了一抹哀戚之色。
「先王是屬下見過最英武的男子,勤政愛民,卻少了幾分殺伐果斷。若非如此...」他呼出一口氣,「您應該是見過神女的,在地宮裡。神女是世間最善良美好之人,也是最智慧的女子。她在世那些年,曾推舉了無數利國利民的政策。」
白洎殷目光微動。這樣優秀的人,可惜她未能親眼見過。
「王上,就算您不為了雒伊的百姓,也為了先王和神女。只有您坐在那個位置上,才能把終玦一黨殘餘壓制下去,徹底斷了他們的生路!」
白洎殷收回目光,「此事容我思量一下。」
卓鈞終是沒忍住,「容屬下多問一句,您有所猶豫,是否是因為您在北昭的那位丈夫?」
雒伊民風淳樸,卓鈞亦是典型。他不會像北昭宮裡那些人一樣含沙射影。同這樣的人交談,白洎殷反倒舒心。
只是她沒想到卓鈞會突然把話題轉到顧扶硯身上,一時哽了一下。
「並不是他的原因。」
卓鈞還打算繼續遊說,「王上,雒伊雖是小國,然您在這邊並不會比在北昭差。您在北昭,那人便會壓你一頭,可若是在雒伊,您便是萬人之上。無論是榮華富貴,還是權勢地位。我卓鈞願將兵符奉上,任您驅策。」
「卓將軍不必如此。說起來您該算我的長輩。」白洎殷微微一頓,接著道:「你放心,縱使我最後沒有留下,也會將雒伊眼下面臨的問題解決掉再離開。」
卓鈞心兀得一跳,「您知道雒伊眼下面臨最大的問題是什麼?」
白洎殷見他面色蒼白,微微一笑,「你不必緊張。雒伊乾旱一事,本已不是秘密。我既然提出來,必然是要想辦法解決的。」
卓鈞在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猛地從椅上坐起,單膝咚地一聲砸地,「您若是能解決雒伊水源問題,我卓鈞從此為您馬首是瞻,以命做答,當牛做馬絕無二話!」
直到這一句出來,卓鈞才算是放下了最後一絲戒心。不知為何,他對眼前的少女有一種與生俱來的信任,即使當時在地宮的時候白洎殷曾戲耍過他。
白洎殷心緒一動,「我只能盡力而為,將軍先回去,容我這幾日想想。」
「好!」卓鈞抱拳,「王上舟車勞頓,屬下不敢打擾,您若是有需要,隨時派人來傳喚屬下。」
「嗯,將軍慢走。」
如今這宮裡暗流涌動,卓鈞在這一處安了重兵把守。以這一路的情形來看,這幫人能在各方勢力的截殺下將她安全送至王宮,實力不容小覷。無需她太過擔心。
白洎殷沐浴完,披著寢衣出來,剛至床邊,方見原本平坦的被子高高拱起。再往上露出一張全然陌生的臉。
那是一名男子。
白洎殷心下微驚,面色未變,「你是什麼人?」
少年在看見白洎殷的一瞬間明顯一怔。良久方回過神,他從床上坐起,笑顏燦爛,「小人來服侍王上就寢。」
白洎殷這才正視了眼前這個男子。小麥色的皮膚。不同於北昭世家公子身上那股普遍溫潤的氣質。眼前的少年露出的每一寸手臂都暗含著力道。
白洎殷差點咬了舌頭,「不必。我這裡無需人伺候,你回去吧。」
縱使她和顧扶硯生了嫌隙,也沒有再找一個的打算。她猜到這人應該是卓鈞派來的,大概率是想用「美男計」把她留下。
那少年卻是對白洎殷的拒絕早有預料一般,且白洎殷語氣並不算冷硬,所以說還是有希望的。卓將軍和他說過,若是能想辦法將王上留下,雒伊便能安定,百姓也不必再受飢餓之苦,他想試試。
他坐起身,錦被滑下,露出結實有力的胸膛。眼前的少年身上有一股朝氣蓬勃的力量,若沙漠的太陽,卻並不帶攻擊性。他目光專注執拗,「是我哪裡做的不好嗎?」
「我可以改!」
白洎殷走到桌邊坐下,倒了一杯水。杯盞的樣式和白洎殷在瑤華苑那套很像,但材質略有不同。
水有些涼了,但白洎殷的注意力卻並不在這上面。
「你和卓將軍是什麼關係?」
提札見白洎殷走遠,原本一顆心已跌落下去。眼下見白洎殷願與他搭話,眼底的希冀再度燃起,他觀察著白洎殷的臉色,正要開口,卻被白洎殷打斷。
「把衣服穿上說話。」
提扎抓著被子的手一僵,乖乖巧巧地應了一聲「是」。
等白洎殷再度抬起目光,少年已將外衣披上。他坐在床邊,倒不見多拘謹,只是顯得莊重了些。
「回王上,我叫提扎,卓鈞是我的父親。」
難怪,她剛才總覺得少年這張臉和卓鈞有幾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