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錦西說:「你也可以喊我的名字。」
孟南枝向來沉靜的表情差點繃不住,血液從心臟極速倒流,稍顯木訥:「霍先生,這好像不太行。」
霍錦西倒也不為難她,只是有一絲遺憾:「也行,你想怎麼喊都可以,但是不准再用敬稱了。」
孟南枝愣愣地應下。
兩人之間一時間又安靜了下來。
孟南枝現在怕極了這種安靜,叫人惶惶不安,好似踩在了懸崖邊上,一不小心就會被腳下深淵吞噬,萬劫不復之感。
好在佐餐的阿華田和茶點已經端了上來。
也不知道他點了多少,茶點一份接著一份地上,很快就擺了滿滿一桌。
服務員最後端著兩份色澤鮮暖的艇仔粥放在中間,微笑著祝他們用餐愉快。
「都是港城的特色茶點,你還沒吃過我就都點了。」霍錦西拿起旁邊的潔白熱毛巾擦了擦手。
孟南枝趕緊學著他的動作,也拿起熱毛巾,左擼一下,右薅一下就想放回去。
她動作可以說是粗魯了,有種練拳後大汗淋漓時抓起毛巾胡亂莽的相似,因此察覺時脖間都燙紅了。
悄悄抬眸看向對面,正祈禱他不要看見呢,瞥見淡薄唇角邊的笑意她就知道他全部都看見了。
只是那抹笑意不帶任何貶義,也不是取笑,而是縱容。
他一直以來都縱容著她在他面前的種種失禮,只是她從未細想過。
霍錦西將其中一份艇仔粥挪到她面前,嗓音溫和:「嘗嘗。」
孟南枝趕忙道謝,重新仔細地擦了手,而後看向滿桌茶點,飢餓感捲土重來,不由得吞了吞喉嚨,嘀咕道:「點好多,會吃不完的。」
滿桌都是那些叫得上名的港城特色茶點,來半年了一次沒嘗過,她今晚碰到他是有口福了。
霍錦西輕笑一聲,說:「吃不完的,要不打包?」
孟南枝詫異地抬眸,他還知道打包?
她以為像他這個位置上的人都是吃不完就吃不完了,像之前京北那位千金僱主,都是嘗個味就不吃了,或者直接就是看見就不想吃了的,那一份份沒動過多少的菜就那樣倒了,她當時心裡那個心疼勁兒,跟倒了她大米一樣的。
「你那僱主應該不會醒那麼早,你可以當做零食慢慢吃。」
——你、那、雇、主。
潘二少在霍先生這裡連個名字都沒有,他曉得了得又氣炸了吧。
「吃吧。」霍錦西說。
孟南枝憋住唇角的笑意,點了點頭,拿起餐具先舀了勺艇仔粥放進嘴裡。
嗯,好吃!
而後拿起筷子,又夾了個蝦餃。
也好吃!
霍錦西被帶起了食慾,察覺到了久違的飢餓感,是灼燒的、痙攣的。
如同十四年前,他跟著她翻山越嶺時,快要喘不過氣來的刺痛感。
那時的痛感,是他知道,他得救了。
如今也是。
他看著她的眸光柔得像迢迢流水,要不是有冰冷的鏡片阻擋著,早已泄露得天下皆知。
他拿起餐具,開始用餐。
孟南枝緊繃的身體也跟著放鬆了一些,不知道吃飯有什麼好看的,不會是她又粗魯了吧?
她抬眼悄悄看過去,比起上次何家宴請的道歉晚宴上他一點都不沾來,這次他垂首吃起了熱粥。
他用餐速度極慢,姿態清正,一舉一動儒雅斯文,世家子弟的用餐禮儀在他身上具象化了。
是潘二少學了多久都不會的。
孟南枝偷瞄了一眼,因肚子餓極了而稍微顯得有點狼吞虎咽的動作也慢了下來,一口一口細嚼慢咽,嚼著嚼著又快了起來,她好餓啊。
這世道呀,怕窮凶,也怕極餓。
第16章 多聰慧一個姑娘。
霍錦西的食慾一直以來都不怎麼好, 又或者是說自從十四年前那一起事件之後他的胃口就奇差無比。
剛被接回京北的那一個月里,他甚至都吃不下飯,也感覺不到餓, 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靠營養液吊著。後來去都江堰和青城山尋找她時,在各個道觀輾轉間才勉強吃得下一些素食齋飯。
這幾年間的厭食倒也沒十多年前那麼厲害, 但也吃不下多少,大多時候都是飽腹足矣。
因此艇仔粥也只用了三分之一就不想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