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原站在法海身後,見證了這一番極其慘烈的打鬥後再也忍不住,淒聲應道:「娘子啊!」
法海阻攔:「她是妖啊!」
「是妖我也要去啊!」
許仙的演員目眥欲裂,欲縱身越下,卻被哪吒抓回。
上山是神色還不以為然的青哥到此時已經氣急,號令道:「眾水族,水漫金山!」一時蝦兵蟹將、魚精蚌精全部衝上台,和天兵扭打在一起,一片混亂中白素貞拽住他問:「你姑爹怎麼辦呢?」
「我去將他搶來!」
兩個魚精站到高台地下,青哥跳到他們背上,再原地起跳、翻了個跟頭攀上高台。
法海急令:「拿我袈裟去。」
**精接過袈裟,如同舞一塊手絹般在五指外舞動,青哥便在袈裟正前方原地翻了數十個跟頭,以示被袈裟控制,手腳幾乎都按在高台邊緣。末了忽然從腳下掃倒**,直奔許仙,抓住他便往下跳。
觀眾席譁然幾聲,那金山寺實在太高了。
青哥腳尖落地,往前翻了幾圈卸力。哪吒從旁側下來,再次抓走許仙。
法海:「紫金鐃鈸。」
青哥頓時無意再搶許仙,往白素貞的方向跑去,「娘娘快走!」
那紫金鐃鈸原是個用鍋蓋做的道具,扔到戲台上時一個演員便從後台鑽出來接住,戴金盔、蒙紅面,是擬人化的紫金鐃鈸。他便抓白素貞,白素貞鬼魅般跳上青哥的腰,青哥帶她飛旋半圈,從另一個方向放下。
更有絕技在後面,紫金鐃鈸「哇呀」一聲便變一張臉,「哇呀」一聲再變一張臉,紅綠黃黑白,每張臉出現時大鑼的節奏都不同。青白敵它不過,邊戰邊退時,法海又叫道:「風火二神!」
二神上場,風聲噴出均勻的淡綠色的粉末,火神張口直接噴出了火,在純黑的夜色里刺得所有人的眼睛都是一痛。趁這時候,紫金鐃鈸展開披風便是往前一撲,青哥在披風的隱蔽下就地一滾回了後台。
紫金鐃鈸將他收了。
白素貞痛叫一聲,拔出劍來,震開風火二神;同時許仙也掙開了哪吒。夫妻相望,同時向對方奔去,然而眾天兵忽然從中間衝來將兩人分開。水族擋在白素貞面前,天兵也攔在許仙面前。
兩人被高高托舉起,隔著天塹般遙遙的距離,只能伸出手臂。
霍眉簡直呆住了,身邊的茶倌也呆住了,直到所有演員來到台前鞠躬時兩人才面面相覷。茶倌問:「你們家班子啊?」
他們正站在剛才打賞王蘇的那人旁邊。離得近了,便能看清此人額上皺紋細密、眉心更是擰成疙瘩,皮肉鬆弛,兩頰也下垂;他穿的不是軍裝,而是一套普通的靛藍長衫,雙手搭在圓頭手杖上。
見戲演完了,他又上去打賞了幾人,有紫金鐃鈸、蝦蟆精、韋陀甚至還有一個蚌精。
霍眉心下已經覺得神奇,這六個蚌精不說化完妝後幾乎長得一樣,動作也全是一樣的,他居然能從中挑出一個打賞,足見眼裡功夫。正想著,突然聽他語氣平淡地說:「那個男小青,你過來。」
席玉麟有些摸不著頭腦,還是跳下戲台到他面前;臉上的油彩已經被汗沖走了許多,走近後喘息聲變得相當明顯。
「最後一折戲中,你與兩個黑魚精斗,你是怎地站起身的?」
他只好重新單膝跪下、雙手握拳平舉;轉身的同時站起來,左腿一踢踢開前擺。
長衫人猛地站起來,厲聲喝道:「你再來?」
席玉麟肩膀一縮,趕緊再次單膝跪下,明顯是緊張了,站起身前還遲疑了片刻。待他站起來,長衫人抓起茶倌五秒前才添上沸水的杯子潑去,一滴沒浪費,全潑到了他臉上。
那杯子都空了,尚且在夜色中冒白氣。
席玉麟頓時極其痛苦地慘叫了一聲,往後連退數
步,彎腰想捂臉;長衫人把瓷杯往地上一砸,「過來!你再來!」
穆尚文大喊半句「你憑什麼——」,就被身後的王蘇一把捂住嘴巴抱回去;其他演員皆是噤若寒蟬,全圍了過來,卻不敢替他說話。更輪不到霍眉替他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