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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兩個一輩子沒出過鎮子的人能為她做到的事了。

霍眉靠在樹上抽菸,沒說怎麼回,卻問:「早上幹啥去了?」

「去南郊。」

「能不能......把二十還我?我身上只剩兩塊了,怎麼也得給家裡寄點。」

他一點兒也不恨她了。今天早上去了墓地,天上在下太陽雨,一座座墳包在暖黃色的光暈下靜謐地變濕......席玉麟想,過去的就過去了吧,我又沒死。再說了,他又覺得霍眉好可憐,可以被允許壞一點。

現在他回寢拿了錢和筆出來。霍眉伸手想接袋子,不是理直氣壯地把手掌一攤,而是直著胳膊、掌根側著往下壓,很不經意的樣子。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勾起小指,然後大拇指上翻,印上她的。

「再不吵架了。」

「好。」

他把錢袋子遞給她,「這是三十。」

她訕訕地接過來,嘴唇蠕動了兩下,話還沒說出來,眼淚先掉下來了。霍眉此人和水有種奇妙的美學關聯,若是踩在河裡,那樣剔透的膚色被粼粼的波浪打上光點,就像個女神;若是走在雨里,漫天的銀絲在她身後墜落,就好像這場雨是她帶來的;若是剛出浴,濕漉漉的黑髮貼在頸上,水珠順著皮肉一路滾,是剛化成人形的蛇;若是流眼淚,可以流到天荒地老。

席玉麟一看她,已經心軟地一塌糊塗,輕輕地把她抱過來。而在她面朝著的方向,劉洪生剛剛經過。

晚上回到寢室,屋裡已經住滿了不認識的姑娘,有兩個沒床位,打的地鋪;她的床位一切如常,也沒誰通知她搬出去。穆尚文不在,那些師姐妹們興高采烈地講著話、打量闊別依舊的故地,沒誰理她。霍眉慢慢地坐下,把腳伸入盆里,在一片喧鬧中攪起微弱的水聲。

此非長久之計。

第二天,夏氏就給她帶活兒來了:早上十二點之前,去清秋路113號做一戶詹姓人家的清潔,再做一頓午飯。月結工資,每月四塊。

蔡行健家也在清秋路,沿著這條路的都是獨棟複式小洋樓,巴青本是個小城市,就這麼一塊區域稍微富貴點兒。她去的時候穿著樸素清麗的一條霧藍色旗袍,敲了敲門,是詹太太開的門。詹太太保養得當,臉上有細紋,頭髮卻未白,目測在五十歲左右。

霍眉笑容滿面地問候了她,不多廢話,立刻開始幹活。她的工作內容是掃一遍、拖一遍,桌椅板凳不要看出有灰就好了,擦不擦不強求。她踩在自己伶仃的小腳上,干三十分鐘休息十分鐘,搶在十一點一刻前結束了清潔,迅速開始洗菜。到了十二點,一道魚香肉絲、一道干煸四季豆、一條水煮魚準時端上桌。

她原先不會做各式各樣的菜,農村哪能吃到這些,要麼蒸面點,要麼白菜豆腐一鍋炒。都是田媽和肖先生教的,范章驊又常叫她親自下廚,越練越熟。

十二點,詹先生出差回來了,困得東倒西歪;小詹放學回來了,他是初中生,中午回來吃飯、睡午覺,下午再去學校。

半個月後,她與這家人熟起來了,得知詹先生是個地理學教授,心中不免嘆息一聲。收穫也不是沒有,鑑於巴青城就一所大學,她便打聽起劉靖那個女朋友,「有個帶圓眼鏡的姑娘,二十多歲,長直黑髮,應該是教音樂......」

「噢!」詹先生果然認得,「那個女娃兒叫常超傑,是我們學校最年輕的老師。」

有什麼說頭?霍眉心中不屑,學音樂,又是有錢人家的蠢孩子,不像我們振良。「家境很好吧?」

「不是一般的好。家裡是搞金融的,在成都,是她自己在家裡待著煩,非要出來工作。我們總打趣她,不好好工作就得回家繼承家產咯!」

她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生平最憎好命人。

一個月的試用期滿,詹太太對她很滿意,想正式僱傭她成為家裡的傭人。夏氏出面,幫她以「介紹所早答應過別的

客戶了「拒絕了,她也意識到霍眉有點大材小用。臨別時,詹太太依依不捨地送了她一盒百雀羚面霜。

漱金這邊自然沒她的工資。劉洪生不攆她,卻也不用她,院子裡根本不剩給她乾的活兒,霍眉連回報食宿費的餘地都沒有。但是她無恥慣了。

不得不說,漱金的面貌煥然一新了。過去雖然出門要給她報備,但她全都批准,不報備直接走的也大有人在,她不管,席芳心也不管。現在不同了,除了她,誰要出門必須找劉洪生簽字,給門房值班的徒弟看過後才可以出去;這四十多個人如何輪流打掃、做飯,乃至打掃什麼區域、做什麼飯,都被排成表,掛在晾曬場上,每天嚴格執行,還有監督檢查的崗位;每日唱戲的劇目和演員都須拿粉筆寫在黑板上、支在門口,帳更是全權歸劉洪生管理,他不需要旁人的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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