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是一個很會生活的人,跟誰過,都可以生活得好。而我如果不跟你過的話,日子就太難熬了。
值得一提的是,我見到王月桂了,就是那個雪花膏鐵盒子上的明星,她真人更瘦、更白,印在盒子上,沒體現出她美貌
的一半。不過你若要問是你好看還是她好看的話,和你還是比不了。
霍眉把這短短一段讀了又讀,心中百般滋味、千種喜憂,化到鋼筆尖上,變成了這樣一句回覆:又喝酒?
整個七月,雨下個不停,打電話時信號也不好,人聲里夾雜著滋滋的電流聲。入了夜,樓上的丹丹打開無線電,無線電也滋滋的。
霍眉靜靜地聽著,一會兒,聽到了小高跟在叩擊天花板,是丹丹在跳舞。
這個點正是舞廳最熱的時候,有亮堂堂的汽燈,有留聲機和話筒,有紅男綠女,少女丹丹有過「鈿頭銀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污」的好光景。轉著轉著,她轉出了舞廳,縮進這間公寓裡,姨太丹丹就只能開著留聲機,繞床跳侷促的舞步。
霍眉被那鞋跟聲叩得心慌,但也無力去罵了,倒了一片安眠藥出來,一覺睡到大中午——真是個好東西,怪不得席玉麟賴著這過活。
青天白日的,雨水仍寂寂地下。
雖然香港天氣也炎熱,但家在山中,又有電扇、空調,沒讓她受著溽暑之苦;來了重慶,熱氣就蒸著積水往上飄,天地像個蒸籠。
她跑到百貨公司去看了看電扇,已經漲到了上萬法幣的價格。
也不好通過游泳的方式降溫,殖民地有殖民地的狂放,年輕男女都在海灘上穿泳衣。如今她在江邊走一圈,江中的全是赤膊男人,沒見到一個女人。
最終還是廖太太教了她乘涼的法子——往防空洞裡鑽。這防空洞已經成為重慶人民生活的一部分了,裡面有賣菜的,有賣茶的,有賣報的,雲淡風輕地在庇人於轟炸之下的石洞中聊著閒天。
霍眉不喜歡防空洞,只喜歡自己的101,於是買了一把蒲扇天天搖。涼風沖開一圈熱氣,幾秒後,又被熱氣淹沒,潰不成軍。
該回家了吧?都到八月了。
八月一日時她接到席玉麟的第三封信,說他大概十號晚上到十一號白天這段時間內到重慶,早一天、晚一天都是有可能的,叫她不要等。
而霍眉從九號開始心神不寧,十號完全打不了一個電話,乾脆不打了,跑到朝天門逛了一圈,怕真的碰到他,讓他以為她特意來接,又迅速回家。
這天晚上,丹丹再開無線電,她就罵人了,一陣對罵後夜晚歸於寧靜。打開窗子,任由雨絲飄進來、沾濕地毯,她期待能第一時間聽到馬車、黃包車乃至腳步的動靜。
一夜未眠,他也沒回來。
霍眉實在沒有睡意,六點多就下了床,坐在桌前繼續等,被一串急促的腳步驚得一個激靈,探頭看去,只是個送牛奶的小孩。
會不會出什麼意外了?
她覺得自己有點太神經質了,於是去燒水泡茶、鋪紙研墨,一陣折騰後,八點才重新在桌前坐下。一邊是茶香,一邊是墨香,優雅地薰陶她,試圖把她熏成個抱璞守真、孤雲野鶴的超凡之士;然而她一顆心重重地墮在紅塵里,只是想著丈夫。
遠遠的,傳來馬蹄響。
霍眉的一根神經動了一動,非常確切地知道了這回是席玉麟。她立馬蘸墨開始寫字,不管寫得好壞與否,總歸是寫了半張紙,以示剛才自己一直在做這件事。同時,耳朵也豎著,聽到馬車停在巷子口,席玉麟下車問價錢,隨後拖著——啊,拖著很沉重的東西在走,喘氣聲也越來越粗。
怕她還在睡覺,沒有敲門,卻選擇自己開門。希望她沒有在睡覺,於是把行李箱和大包裹都留在門前的台階上,率先蹬掉鞋子衝進來,一間房一間房地找。
霍眉這個時候就不宜再裝聾了,她回身道:「席——」
他從客廳衝進來,臉頰似乎瘦了些,眼裡卻閃爍著奇亮的光芒,一把從後抱住了她。他的氣味涌過來、淹沒她,讓她繃了一早上的神經瞬間鬆弛下來。她將手搭在他的小臂上,覺得很詫異:她以為自己神經病的程度夠嚴重了,席玉麟似乎還要嚴重些。都是脆而碎的,經不起一場小別。
他喃喃道:「起這麼早?」
「雨聲大,睡不著。」
又過了幾秒,席玉麟才慢慢鬆開手臂,如釋重負地笑了,拉著她就往門口走。她這才看清他拖的那個沉重的包裹——比行李箱還要大兩倍,用蛇皮袋子裝著,已經全濕了。
「等雨停了,曬一曬就可以用了。」他說著,拆開包裹,裡面的物品就彈了出來——一張小彈簧床墊。&="&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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