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示意貓貓大王和木棉先走,自己落在後邊,同於媽媽做最後的道別:「我知道,媽媽嘴上沒說,私底下幫了我很多,至於除此之外的那些,你也有你的難處,千怨萬怨,也怨不到你身上。」
九九向她行了個萬福禮:「今日一別,說不定以後就見不到了。」
於媽媽默然良久,最後說:「離開這兒也好,去過點安生的日子吧。」
九九笑著說了聲「謝謝於媽媽」,又問她:「媽媽是相公身邊的人嗎?我看夫人待你很客氣。」
於媽媽點了點頭:「不錯。」
九九便說:「那姑且再勞煩媽媽一件事——替我要了木棉的身契出來吧,不必去找夫人,跟相公說就成。」
於媽媽實在楞了一下:「這……」
說實話,相公平日裡忙得連幾個孩子都沒什麼心思管,她實在不覺得他會有心力去管一個奴婢的事情。
更別說府上奴婢的身契,多半都在紀氏夫人那兒捏著……
九九雖然比於媽媽年輕得多,但此時此刻,倒是更從容的那一方。
她笑了笑,說:「沒關係,媽媽就說是我說的,相公會去辦的。」
於媽媽半信半疑:「怎麼會呢……」
「因為相公是聰明人,聰明人最會審時度勢。」
九九兩手抱在後腦處,輕輕嘆了口氣:「我之前還是太老實了,老實人總是會吃虧。」
#太老實了#
誰,你嗎?
於媽媽欲言又止。
九九與於媽媽並排行走,並沒有看見她臉上的表情,但她又好像是看見了似的。
九九說:「就像夫人在下令把芳草塞進井裡之前,根本都不屑於跟芳草說一句話一樣,我明明可以直接把夫人也塞進井裡的,但我還是很老實地在試著跟她講道理……」
九九說:「我真是太老實了!」
……
九九與木棉相攜著離開萬府。
木棉說:「其實,於媽媽人並不壞,她只是身不由己。」
九九說:「我知道。」
木棉扭頭看了她一眼,而後輕輕地笑了。
感受著後背傳來的肌肉拉緊的感覺,她略微放慢了腳步,一邊走,一邊低聲同九九道:「昨天我挨完打,叫人給抬回遠香堂去,於媽媽去看我。」
「她說,當初莊太夫人之所以要趕溫太太走,並不是因為溫太太受老太爺寵愛,事實上,長久以來,萬家都是莊太夫人的一言堂,她之所以要趕走溫太太,大概還是因為溫太太與相公太過於親近了。」
「這或許讓莊太夫人覺得不安。」
「畢竟她只是相公的養母,而溫太太卻是相公的生母,母子之間的情分的間隔不開的。」
「溫太太被賣走的那天,莊太夫人正跟老太爺和相公一起在府里看戲,於媽媽也在那兒,她是照顧相公的保母。」
「她記得那天莊太夫人興致很高,還摘了手上的寶石戒指打賞台上的戲子,那天台上演的是《看錢奴》……」
九九聽後沉默了很久,最後才嘆一口氣:「早知道這些的話,該謝謝於媽媽的。」
「算啦,」木棉則說:「她說這些,大概也不是為了你一句謝。」
九九看她一眼,問:「那是為了什麼?」
木棉頓了頓,才說:「可能是因為人心都是肉做的吧。」
她臉上浮現出一點歆羨來,聲音低沉:「其實我很羨慕你,至少你還有辦法去追尋母親的痕跡,有那麼多人知道她,我也有母親,可是她去得太早了,都沒能在我記憶里留下任何痕跡……」
……
九九去賃了一輛馬車,預備著往弘文館去。
九九忽的想起來小莊還在等候跟自己碰頭,於是就決定兵分兩路:「項鍊,你去找小莊,跟她講一講我們這邊的變故,暫且與她在一起,我跟木棉去把事情辦完,就去跟你們會合!」
貓貓大王迅速又響亮地「喵!」了一聲,一溜煙跑掉了。
木棉驚愕不已:「貓怎麼去跟人講變故——它會說話?」
九九輕輕「嗐」了一聲:「這就是一個稍微長一點的故事啦……」
兩人乘坐著馬車離開,才剛走沒多久,莊家小廝良忠的身影便從陰影處顯現出來了。
他心想:她們這是要去哪兒?
行動上倒是沒有遲疑,叫了輛馬車,緊隨其後,追了上去。
九九與木棉一起到了弘文館外,木棉還是頭一次來,但九九可是熟客了。
九九花錢從車夫手裡買了條馬鞭,捲起來盤在腕上,而後麻利地去找了門房——上回來的時候接待她的門房也在這兒,這會兒碰了面,不免要小小地寒暄幾句。